第二天晚餐,萨拉凯尔吃下最后一口甜点布丁,跟着该隐出了据点。
她们在曼德斯平整的砖石街道上并肩行走,该隐望着天边暗红的晚霞,不经意地问道:“你猜我们的目的地是哪儿?”
“露天圆形剧院。”萨拉凯尔相信自已的直觉。
“哈哈哈你果然猜得到。”该隐笑得十分惬意,“总觉得你比以前聪明了很多。”
萨拉凯尔轻轻搓弄手指:“这些年长了不少见闻。”
“见闻和头脑并不是一回事,一些呆板的老学究就算将曼德斯书库所有藏书倒背如流,也无法解开最简单的儿童谜语。”
闪亮的星辰缀满夜空,精彩的演出早已落幕,剧院内空空荡荡。
萨拉凯尔和该隐并排坐在观众席上。
萨拉凯尔主动聊起家常:“你来这里看过戏吗?”
“偶尔,剧院的节目很少合我的兴趣。”
“你喜欢什么样的节目?年轻的部落首领率领大军征战四方夺取帝位?”萨拉凯尔猜测着他的喜好。
该隐看着她,眼神有些古怪:“你以为我是陛下的崇拜者?说实话,我欣赏陛下的野心和能力,但我母亲的祖父是大部落的将军,因为拒绝向他效忠,被他亲手杀害,亲属全部流放到酷寒的诺森雪山,我祖母当时还是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幼童,所幸她撑了过来。”
“你恨他吗?如果他没有杀害你的曾祖父,你现在说不定是豪门贵胄,过着令人欣羡的富裕生活。”
该隐沉默片刻,弹出藏在臂甲中的短刃,眸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对无法匹敌的强者心怀怨憎没有任何意义。”
萨拉凯尔朝后仰倒,双臂叠在脑袋下:“原来是个现实主义者,和想象力无缘,怪不得不喜欢剧院的节目。”
“哼,我不懂戏剧,也不想懂,有看戏的时间,还不如多修练几门武技。”
萨拉凯尔明黄色的双眸倒映出漫天星光:“知道了,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力分子,除了打架对什么都没兴趣。”
该隐又沉默了。
萨拉凯尔不解地望过去,发现他脸上竟露出几分伤感:“她也是这么看我的,所以我没有任何机会。”
“谁?”
“我心中爱慕的人,她叫拉弥亚。”
萨拉凯尔正要询问关于这位“拉弥亚”的更多信息,该隐忽然拔出斩剑架在她眼前,两根极细的冰棱被弹飞,清脆的碎裂声回响在她耳畔,残留的魔力为剑身镀上一层白霜。
萨拉凯尔还没来得及起身,该隐面朝空荡的舞台说话了:“别担心,他是我的副手,你可以信任他。”
空灵女声游弋在剧院里,像飘忽不定的幽灵,非常地瘆人:“你没说会带人来。”
“像夏尔这样既聪明又身手上佳的人并不常见,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拉进血鹰。”
萨拉凯尔暗暗瞥了该隐一眼——血鹰首领在向还未露面的接头人引荐她。
如果他和夏尔仅仅只是互相认得,他对她可好得有些过头,到了令她心生防备的地步。
哪知道对方直接拿萨拉凯尔开起玩笑:“哦?他的剑术很有看头,步法也足够灵活,本来可以得到更高的名次,第三轮比赛后半段却魂不守舍,像只无脑僵尸一样在场上漫游,我还以为没头脑的塞勒斯给他下了迷魂药呢。”
萨拉凯尔差点儿没绷住:这家伙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虽然她的灵魂寄居在死去的夏尔身体里,称得上是行走的尸体,但和魔族的死灵系魔法不同,这是希莱神族引以为傲的灵魂秘术,尸体的状态和活着时没有差异。
她压着脾气没有出声反驳。
该隐将谈话绕回正题:“夏尔带人烧掉了一整车鹤尾草,西迪十分谨慎,没有留下足以指控他的证据。”
“老毒蛇的胃口越来越大了,母亲怀疑他在培育新的品种。烧毁货车只是权宜之计,必须让他的狐狸尾巴彻底露出来,否则就算陛下也无法治他的罪。”
“没人愿意不明不白地死在蛇毒之下。”该隐点头应和。
“最近陛下频繁地召见我,有意让我担任近卫,我没有空闲亲自监视老毒蛇的动作,交给你了。”女子的声音渐渐微弱,直至彻底飘散在夜风里。
“本届武斗大会的冠军,格拉西亚小姐。”萨拉凯尔语气极为肯定,接头人才一开口,她就分辨出她的声音。
“你洞察力这么好,肯定做过私家侦探吧?”该隐揶揄她。
“后面的比赛我全都看了,记得格拉西亚的声音。”萨拉凯尔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我帮你挡住了她的冰棱,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该隐似乎被格拉西亚传染了,抓住她调侃不停。
萨拉凯尔冷哼一声:“大哥,是你的斩剑横在那儿封住了我躲闪的路线。”
该隐忍不住仰头大笑,萨拉凯尔瞪了他几秒钟,也笑了起来。
老毒蛇自然是指活了几万年把毒蛇当宠物养的波提斯公爵,格拉西亚把监视他的任务甩给该隐,该隐作为血鹰首领,每天都有一堆繁杂的事务要处理,这份担子就落在了萨拉凯尔和丹塔利安两位副手身上。
两人轮班倒地蹲守在与剧毒公爵府邸隔着两条街的钟楼上,观察着公爵府内的动静。
波提斯在魔都的府邸以一座华美的三层别墅为主体建筑,陡峭的坡面屋顶覆盖蛇鳞状三色金属瓦片,在阳光下闪烁着阴冷的光泽,别墅前方和两侧的花坛里种植着矮杆蛇舌草,每到春夏之交便开满白底紫斑的小花。
遮阴的蛇皮阳伞零散地分布在草坪上,庭院中央摆放着蛇头造型的植物绿雕,靠近庭院大门的地方建有喷水池,绿中带黄的池水从九座蟒蛇石像口里流出,胆小的人见了非起一身鸡皮疙瘩不可。
一切都彰显着剧毒公爵独特的品味。
除此之外,没有多少亮眼的园艺风景,剧毒公爵也极少在府邸举行露天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