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林烨从天色还早等到灯火通明，脚麻了便跺一跺，手中烛火都跟着抖三抖，终于等到了大小姐的吩咐，“辛苦林总管了，洛水姑娘是郡王手底下的人了，还要劳烦您转告一声。”
这位有幸得到过贺如常同行，还跟她假扮过夫妻，如今更是入了郡王眼的李姑娘，没想到还能再见成兆韧一面，也才刚刚想到，原来郡王殿下的心上人，就是常儒啊。
哦不，什么常儒，那是贺大小姐、贺大东家，一想到自已曾经跟人家勾肩搭背，李洛水面对成兆韧的感觉又回来了，她曾经被郡王殿下请喝茶，当时感觉要死在那里了。
就是因为跟常儒那家伙同进同出！
再见面也算是故人，李洛水依旧一身男装，却比不上女装的成兆韧飒爽，李洛水第一眼看见的，除了郡王通身威风，就是那道疤了，毕竟她的镖局差点没了。
她笔直地跪下，她又喊贺大小姐“娘子”了，这次郡王殿下估计会真的对她用刑吧，“小人认罚，求殿下不要波及无辜。”脊背弯曲下来，她做好被带下去的准备了。
谁知殿下让她平身？
她确实感觉殿下好说话，换了别的权贵，别说她被灭口了，镖局是一定会遭殃的，殿下吓唬警告了几句，还给她钱，她又犯错了也没说什么？
“你们两口子都是好人，殿下您真是个好官！”李洛水是真心称赞。
成兆韧本来都走到门口了，被一句话扽住，本来打算把这人跟她的镖局打发的远远的，但是念在她觉悟不错的份上，暂且给个活儿干着，“既然是镖局，便继续走货吧。”
北边榷场正热闹，各地的商贾都想挣钱，他们有的自已走或者找驿站，有的倚仗镖局，所以就有很多镖局跟如常抢生意。
让李洛水去，打着镖局的旗号，等吞并排挤完其他镖局，众人会惊讶地发现，她跟贺家驿站原来是一伙儿的。
她给李洛水权力，让她正大光明去抢生意，往魏金边境走货的客人能接多少接多少，尽早做到镖局里一家独大。
李洛水跟成兆韧商量，因着她女子的身份，先抢的都是些脂粉裙钗的生意，运给胭脂铺、绣楼、青楼一类的地方，除了榷场，金国境内也走，因为她在里边有内应。
贺家的生意早就打入金国了。
“殿下，恭祝冬安，眉目舒展，押完了江南的云水纱，客人很满意，签下了来年的单子，洛水定不负所托！这纱衣给您和大小姐各留了一套，款式类似任谁看了都知道是一对，最后祝二位情比金坚，白头偕老。”
这是北上的李洛水日常的汇报信，一直都是写给成兆韧的，这倒是贺如常第一次看见，拢共没几句话，竟然半数都是恭维。
看来她过得挺舒心，没人挑剔她的女儿身了，给了她打趣别人的闲心，贺如常拎着那薄薄的纸，在成兆韧面前扇来扇去，“她来信都写这个？”
不写清楚赚了多少钱，走了多少货，客人具体信息，耗时耗材，弟兄们吃喝住行又耗费多少……就写些废话？
“嗯。”
还真就写些废话。
贺如常有理由怀疑，对虞国施压快四个月却收效甚微，就是因为成兆韧懈怠了，她把那几行字仔细叠好，语气淡然，“下人刚堆扫出来的雪窝子，我看你实在不清醒，把头埋进去醒醒脑吧。”
成兆韧接过那纸，给她换上一个热烘烘的手炉，眼神掠过窗外白茫茫一片，停在贺如常温泉一般的双眼，“不去。”
“这是最后一次，你不会管，就把她交到我手上。”她本来想打掉那个赖皮的手，少跟她用一个手炉，又不是买不起第二个，可两只手被人家包裹的严丝合缝，别说挣脱开来打她了，都看不见自已的手。
成兆韧一听她开口要李洛水，顿时乖了，“你不去虞国，我就好好教她。”
但没完全乖，还想着讨价还价，贺如常想潜进虞国，从内部掌握他们的经济命脉，压着这棵墙头草倒向魏国。
按理来说，虞国早该摇着尾巴投诚了，毕竟魏国兵力强大还有钱，郡王殿下更是带兵驻扎在边境不远处，他们居然还跟别的邻国勾勾搭搭，想着法儿给魏国使绊子。
她要知道虞国为什么跟别国打得火热，靠什么维系同盟，然后打乱他们，不然几个小国抱团，真打起来了也是劳民伤财。
“你养拂诗新意那么多年，是时候派上用场了。”成兆韧有些无理取闹的让她们两个忠仆代主。
贺如常一个不信神龟之说的人都想念一句“阿弥陀佛”，拂诗早早就来了这边干活儿，年纪轻轻看起来却一把年纪，小脸成天睡不饱的蔫儿样。
还有笑呵呵新意，累的只剩呵呵了。
两个丫头跟着她终身大事被耽误不说，还要让人家冒险潜入别国吗？就算她们愿意去，贺如常也不放心啊。
“不会那么快走的，怎么着也要过了年，你忙吧，我去看看贺无失，听说跟你的兵打起来了。”这小子天天生龙活虎跟人打架，但凡机灵点儿，直接送虞国就好了。
贺如常捧着手炉走了，就好像把成兆韧所有温暖都带走了，每天她都来看看自已，可很快又走了，成兆韧盯着门口发呆多久都盼不回她。
寒芒白雪，瞬间刺骨。
“殿下，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回房间了。”拾泉忍不住开口打破她主子莫名其妙的哀怨，这是书房，走几步就到卧房了，殿下跟大小姐天天见面，不至于这样。
成兆韧回了一个比雪还凉的“嗯”，贺如常的身影仿佛还在门口，自已又不能一直跟着缠着她，如常说大家都忙，敢给她添乱，就把十天一次改成二十天一次，她说到做到。
成兆韧是被人轻易拿捏的人吗？不是，当时贺如常一边给她强调这件事，她一边在心里想：大不了耍赖，如常拿她没办法的。
后来她才知道，不仅有罚，做得好了还有奖，延长时间或者说些好听的穿些好看的，只要不太过分，如常都愿意。
所以桀骜如她，用贺如常的规矩给自已安排的清清楚楚，不到点绝不出书房。
书房里是奋笔疾书的成兆韧，外头一抹倩影再次闪过，贺如常本来是要去关照一下顽劣的弟弟，途中却收到了来自金国的信函。
读着读着便翘起了嘴角，悠蝶写的，提及来文展，这件事若是成兆韧好好教过李洛水写汇报，早就能发现，她知道了会憋闷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吧。
贺如常像摇着尾巴的狐狸，在书房外面走来走去，翘着嘴角，构思该怎么告诉成兆韧这个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