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镇正飘雪，像给一行人接风洗尘。
明天就是除夕了，这小镇人虽少，显得天地更辽阔，装饰上恰到好处的红，颇有天地同乐的味道。
成兆韧说这是贺如常第一次见这般景象，她也笑而不语。
常儒哪里没去过，虽说是飞到全国各地谈生意开公司，但这些景她也是隔着窗户玻璃看过的。
被这样的风扑到确是头一次，西边的风有股尘土味，北方的风是干冷，哪怕在下雪。
贺如常把早就养白了的脸抬起来，让那些毛茸茸的布料不能阻拦她体会寒雪疾风。
可是成兆韧能阻拦，“缩回去，外头冷。”她自已连个兜帽都不拉起来，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在空中飞扬。
她也想要这样的效果，提前束了发，却连摘掉帽子的机会都没有，不服气。
“怎么只说我，看看这么多人，就你连个披风都没有，拾泉给你打伞你也不要。”虽然一把油纸伞确实也挡不住风雪。
成兆韧鼻息间喷洒出一团白汽，她觉得穿太多影响行动，也习惯了这温度，不觉得冷，边关可比这冻人。
这样想着，她看了一眼贺如常，好像不能穿得更厚了，到时候就关在屋里不出门吧，免得病倒了。
“就在这里过年吧。”成兆韧装作听不见贺如常在她身边嘟囔的话，提高音量对后面那些人说，“给各位安排好了客栈，年初二继续走。”
这里靠近边陲，有驻军大营，军中的将军来了，自然要去营地视察一番；贺如常在这有驿站，提供食宿，她也有地方落脚。
贺如常就问了一句，“那你还回来吗？”绝对只是单纯的问一句，没有隐晦地表达什么期待或者失望。
成兆韧好像误会了，“放心，一定回来陪你。”过年怎么可能不跟如常一起，“过来，头发乱了。”宽大蓬松的毛毡藏起一切暧昧，成兆韧捏了捏她女官的脸。
她还想要个离别吻，贺如常已经退开了，无声地责备她太张扬，“一路平安。”
带着祝福，郡王殿下策马离开，马蹄踏出来的雪坑很快就被铺平了，鹅毛一样的冰晶花纷纷扬扬。
“哎，小姐！”
“嘘。”
新意还想管她，贺如常早晃荡着马尾玩去了，也不坐马车，解了袍子交给新意，在漫天飞雪中一步步走向驿站。
离得不远，为了能在外面多停一会儿，她带着新意在外面绕圈，直到被店里的伙计发现，“东家，东家！”
“东家，大雪天的怎么在外面？掌柜的等您好久了，快进来。”这伙计看着就机灵，给了贺如常一个手炉，把她迎进去。
还有位郡王队里的老板，也选择了驿站，是东海倒腾海鲜的崔家，几代皇商，真正的累世财富，跟来的是崔家老四。
“大小姐妆安。”
“崔四爷安康，真巧。”
这驿站的掌柜本来想跟自已东家说说话，奈何被姓崔的截胡了，“贺老大人跟贺大人可安好？”
他想知道贺家为什么没来人，向家为什么没来人，虽然贺如常既代表贺家又代表向家，“家中一切安好，崔四爷近来可也顺心？”就不让你打听出来。
关于生意上的事，贺如常从未否认或承认过，不过人们大都默认，她是在替向家看生意，可能贺家也入了股。
且不说向家只是初期助长了她一点威信，贺家更是什么都没给，能有今天全靠贺如常自已努力；就算她是看管着向家的店铺，那也很厉害。
比不过崔家累世的金银财宝，再给她几十年试试，到时候谁上谁下还说不定呢。
那壮实的崔四爷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结尾时问，“大小姐家中生意甚广，不知在这榷场会先做什么呢？”
“家中顺利就好，至于这生意，您也知道我们在的就是驿站，当然还是做驿站，不知崔四爷可有兴趣，与我们合作？”
他其实就是冲这个来的，偏偏要摆摆谱，又是喝茶又是岔开话题，最后说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
崔四爷走了，掌柜的赶紧插进话来，“哎呦大小姐，可算等到您了，东海捞上来的鱼虾螃蟹，这边下了初雪开始就启程送了，现在在库房，您去看看？”
已经快走到二楼的崔四爷走不动道了，“海里的玩意儿？”
贺如常抬起脸，端出人畜无害的笑，“是，毕竟我刚接触，还不清楚门路，收得贵了些，不过这东西在这边也喜欢，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你有法子保存？！”那冰多贵啊，这么一路，虽说是冬天，也要花老鼻子钱了。
“四爷也了解我是郡王殿下身边的人，她总知道点军中的小妙计。”郡王殿下被动长智慧。
就这样，刚才还欲擒故纵的崔四爷已经热切到旁人拉都拉不住了，他们家最愁的就是海鲜时效短的问题，要是能解决，花点邮路费又何妨，外面天色渐暗，“大小姐可否赏脸，一同用个晚饭？”
大小姐欣然答应，出这趟远门就是为了搞钱，计划之内的，何乐而不为。
“不准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否决的贺如常，看见成兆韧带回来的食盒，“我到那水都不喝一口，谈完就回来，这饭一定跟你一起。”
“本王也去。”
“你去了他会看不起我的，觉得我是抱上了郡王的大腿——”
成兆韧冷冷看她一眼，“你又不是没抱过。”对于她不让自已跟这事儿意见很大，“本王乐意给你撑腰，他还傍不上我呢。”
青天白日的，还是外面，“别说废话，我知道你都明白，大不了我们就在一楼大厅正中间的桌子，你扒在楼上的栏杆看呗。”
再怎么觉得这不是她郡王身份该做的事，她还是做了，扒栏杆那看，竖起耳朵听，让人避退三舍。
趁崔四爷低头的瞬间，贺如常微微抬起脸，隔着距离对她笑，成兆韧感觉全世界的雪都化了、花都开了。
二人间许久没出现过的远距离，一晃而过的笑颜，带着安抚意味，让冰山一样的郡王嘴角也挂上弧度，如常只对她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