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贺如常脑海里的戏本,这场戏该是这样的:她睁开眼,看到成兆韧还在睡,然后悄悄下床,要是成兆韧醒了她就请安,没醒她就赶紧溜出门再说。
只有这两种可能,绝不可能她一睁眼就对上了成兆韧也睁着的眼!
“不装了?还是要装成刚睡醒?”
不,这不是你的词殿下,你的戏不是这样的,不配合就算了,怎么还拆台呢。
如常无话可说,显然成兆韧也没期待她能说出个什么来,自已先坐起身起床了,“我今日进宫一趟,十百留下跟着你,不要乱跑。”
十百给她用,不就是监视吗,拂诗新意还有她的嬷嬷,都在贺家,她在这里能正大光明用的一个自已人都没有。
“十百姐姐,你照顾殿下就够费心了,就把我那两个丫头接过来替你分担分担吧,她们虽蠢笨,也能帮点忙不是?”
“大小姐还是先看护好自已吧,殿下高兴了,您要什么没有啊!还有啊,奴婢多嘴,大小姐以后不要称我们这些下人为姐妹了,殿下不喜欢。”
如常眼睛亮了,指点她的人终于来了!
“确实是这样,我不管怎么称殿下,她都不太喜欢,还有我怎么自称,殿下也都不高兴,十百你说,到底该怎么办?”
十百帮她收拾衣物,都是特意为她新做的,“您跟殿下的关系,是可以直呼其名的亲密呀大小姐,随意一些,可不能生分见外。”
如常若有所思,听不出其中真意,总觉得她们主仆在算计她。
被如常想象成彻头彻尾的黑心肝的成兆韧,这次进宫面圣,可不是为了述职,而是前些日子听闻龙体有恙,特意来看望的。
“陛下还是早日立储,免得后继无人,大好的天下真便宜了我这个外人。”
她先把皇帝气吐血,又引荐名医,世人只知郡王荐医,甚至没仔细想:为什么要荐医。
美名又远扬了,大魏的舆论导向成兆韧一向把握在手里,现在想起来这还是小时候贺如常教她的手段。
总得给恩师展示一下学习成果吧,就当报答她从前的不吝赐教、指点迷津了。
“你为什么要放这种话出去!”
刚到家的成兆韧有些出乎意料,看来贺如常也是耳听八方啊,她打算晚几天再让她知道呢,结果现在她前脚办事,后脚就被抓现行了。
不过谁还不会装了,眼皮一撩就是无辜,“哪种?”
“你说我少不更事冲撞过你,为了赔罪,甘愿此生不嫁,当你一辈子贴身女官?”气昏了,她一点敬语都不用。
昨晚她夜闯贺宅的事无人议论,今天就成了她为了赔罪要当牛做马一辈子,谁问过她。
而且这样传开来了,家里会信的,祖母会以为她真的要这么做,为了贺家牺牲自已一辈子,她会觉得是成兆韧逼她的。
他们都年纪大了,身体还不好,祖母见不到自已,定是要夜夜忧心,渐渐把身子拖垮的,说不定还会做出放手一搏之事。
“我得回家一趟,你必须跟我家里说明白,否则他们当真的,一定跟你斗下去。”
如常简直想揪着她的衣领说这话,但还是有教养,表现出来的不过眼睛红一点,还有藏在袍袖间捏紧的拳。
成兆韧见人这样,知道自已过了,捧起她的手的时候,拳头都还没松开,成兆韧轻轻摩挲着,“我知道错了,咱们骑马还是坐车过去?”
如常别着脸,生着气呢不好变脸太快,“你骑马先去说一声,我坐车。”
“十百,你现在骑马去贺府,说登门道歉来了;拾泉,备车。”
虽然跟如常交代的不太一样,但回家要紧,先不跟她计较。
不计较不代表原谅,如常忽略那只想扶她上马车的手,自已进了车厢。
等成兆韧也坐定,如常已经构思好了腹稿,开始道歉,“刚才是我着急了,你没有生我气吧,兆韧?”顺便试试十百教的对不对。
成兆韧这个反应不上不下,总归没有生气,说明十百说的有道理。
“吃顿饭就回来,我会来接你,不准多待,你可以带几个用惯了的人一起回来,吃完饭马上回来。”再三强调要回来,是多怕她留在自已家啊。
如常听出来了她不跟她一起去贺家,但是也不关心她要去哪,“嗯。”
堪称冷淡的一句话,让成兆韧多看了她几眼,也没说她的不是,看来十百说的还真对。
成兆韧就喜欢别人跟她顶嘴,越是逆着她,她越喜欢,如常得迎合一下她的怪癖。
做不到立马跟郡王骂架,先试着爱搭不理,初步效果是,引起郡王侧目了。
郡王侧了一路的目,如常看都不看一眼,到了地方后麻溜地走了,直接蹦下去,进门后还交代小厮把门关紧。
成兆韧也没多留,她还有事。
如曈都回来了,他们果然担心坏了,如常舅舅听说都已经上京了。
“你可不要哄为父,真不是她逼你?”
“真没有,郡王殿下也算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她不会伤害我的,就是不知为何,一定要我在身边,许是怕咱家把她卖了吧。”
“咱能卖她?真是笑话,她动动手就把我们灭了,还怕这个。”
如常点点头表示赞同,“但郡王也是人,也有情,总得顾念着情谊,把我控制在身边,既能让贺家听话,也不担心撕破脸。”
饭没吃,时间全用来证明自已没受欺负了,“刚才郡王身边的婢女不是来过,你们看她对我像是不恭敬吗?”
答案是:很是恭敬。
说的差不多了,成兆韧也来接人了,如常上了马车,独自坐了一会儿,迟迟不见成兆韧上来。
她在亲自给贺家亲长赔礼,只是不愿意让如常看见,才让她先走一步的。
“老爷、老夫人、大人、大夫人,还有几位弟弟妹妹,我绝不让如常跟着我受半点委屈,她也确实不愿潦草嫁人,您就把她放心交给我吧。”
成兆韧板着脸,一如当年严肃的小孩儿,丝毫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