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盛夏,蝉鸣愈躁,成兆韧的剿匪或者说是招安更合适,进行的很顺利,还沿途帮如常巡了驿站。
顺便就写了信交给驿站,让他们送到东家手里,如常若是把她寄来的信汇编一下,估计能出几本书了。
让人头疼的是,她自已愿意写就写,还迫切希望如常给她按照同样的频率回复。
她这清汤寡水的日子,写了一日就知道后面十日了,每天都一样,没什么好说的,两相对比,就显得她有点敷衍。
“五皇子今日送来拜帖,说想在贺家办一场诗会,我帮殿下看看他们想干什么,就先不寄信出去了,免得叫人发现。”
谢谢五殿下送来的及时雨。
贺家从来跟真正的皇亲国戚攀不上什么关系,这次五皇子提着礼物上门,突然说要在这里办诗会,若是说里面没鬼,打死如常都不信。
“让咱们院子里的人别乱走乱看乱说,否则闯了祸,就不只是发卖出去这么简单了。”如常跟着成兆韧久了,也学到些肃杀之气。
大夫人甚至一天两次集中下人训诫,为了这个诗会忙得脚都不沾地了。
如常拿着宾客名单,一一思索他们的背景身世,还有他们之间的关系,人多,关系也乱,每个人都能做点手脚,贺家做不到精准预防,只能处处完备、尽量不出错。
然而,五皇子就是冲着出错来的。
会场上,男女分了两下去,用屏风虚虚分隔开,也能听见说话。
有两个人声音格外大,清平公主和一位伯爵夫人争执起来了,那位敢跟公主争的人就是已为人妇的杨舒文。
公主吟了一句“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还没来得及解释一二,就被人急急忙忙抢了话头。
“哎?我怎么记得这句争议很大啊,你们可知道这里有六处争议呢,我自已是偏向这种解释——”
“争议不争议的咱今儿且不论,我只是为了诗里的‘月’字,下一位请接上吧。”清平公主性子变好了,竟然没当众骂她。
“那我来吧,”如常笑着打圆场,奈何杨舒文一直看不惯她。
“大小姐坐下吧,我们都是妇人了,虽然咱们一样年纪,到底也不同,长辈说话,你该懂点事,不要乱插嘴。”
如常还能挂住笑,倒是公主嘴角都抽搐了,哪儿有这样论长幼的,她嫁人了便能对着未出阁的姑娘自称长辈?
还有鼻子有眼的训上话了!
杨舒文自以为是的讲完她那套尊卑,又回去卖弄诗句里的争议,颇为享受控场的感觉。
偏偏这里最大的公主都忍着她,旁人只能跟着忍,心里早就骂上了。
这个二货,仗着嫁了个夫君,是三皇子的人,清平公主跟三皇子又一母同胞,听兄长的话,不得不同她装出来一点和睦,真以为公主看得上她呢。
女席除了杨舒文一片沉默,她终于结束了自已的侃侃而谈,等着有人应和时,五皇子竟然开了口。
“邵夫人果然博学多闻,肚子里的孩子也定然不同凡响。”杨舒文夫家姓邵,她已怀胎四月。
“殿下谬赞,怎么比得上各位皇子公主,从小受太师太傅教导。”她可真会说话,暗示他们皇家子弟都是因为占了出身好的便宜,受的教育好,才不同凡响。
五皇子爽朗一笑,又夸她有见识、不怯场,男人们都跟着五皇子,几乎每个人都夸了杨舒文,直把她捧到天上去了。
如常一看,清平公主脸都要绿了。
她悄声交代拂诗,“去让郎中备好保胎药。”
三皇子跟五皇子素来竞争激烈,作为三皇子胞妹,清平公主自然向着自已哥哥,五皇子越赏识,她越记恨,那人还是她一直想揍一顿的杨舒文。
这孩子很可能在贺家出事,邵侯爷上了年纪了,年轻时好色,亏空了身体,目前只有两个女儿,一嫡一庶,杨舒文是续弦的正妻,全家都盼着她能生个儿子。
因为这是侯爷最后一个孩子了,好不容易才怀上,杨舒文在家里简直是母凭子贵,呼风唤雨。
听说在杨舒文定亲之后,过门之前,邵家有个外室也怀上了,就等正妻入门后不久就抬进府呢,竟然失足淹死了。
是个男胎,一尸两命,蓄意谋杀。
不过这些邵侯爷都不知道,他听见的只有仵作说的,“意外”“女娃”,再加上杨家带来了不少嫁妆,也就不深究了。
杨家无男丁,杨舒文几乎继承了家里所有财产,她全都带走了。
孩子在贺家不能出事,但出了贺家,她就不保了。
杨舒文不仅是嘴上不饶人,心也狠毒,稍有不顺意的,就丧心病狂什么都做,连杀人的勾当都干了。
“新意,盯着这些吃食,尤其是邵夫人的,我这边不用管。”
“是。”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新意就步履匆匆回来了,附耳报告,“厨房都是自已人,倒是五皇子马上给大家上茶。”
之前可没说还有这环节,“找个机灵的丫头,偷偷把邵夫人的茶换成党参黄芪,孙夫人的也是。”
果然五皇子拿出了进贡的好茶,给每个人都添上,说正好以此为引,听一听在座各位的赞茶词。
杨舒文见她的茶不对劲,自信开口,“这是普洱?看着不像呀,反正跟我在家喝过的金瓜贡茶不一样。”
姜大夫人跟如常配合得很好,及时接话,“夫人好眼力,这是贺府特意为你跟孙夫人备的党参黄芪,最是滋养身心,你有孕、孙夫人刚出月子,喝着最合适了。”
那杯没被杨舒文喝下去的茶水,被五皇子的人撤走了,看来要毁灭证据了。
选出了前三名的赞茶词,这场会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杨舒文不知为何在前三甲,得了五皇子的赏,一个翡翠玉佩。
很是精美,她从拿到开始就不停把玩。
清平公主却出乎意料地没作出前三名水平的好诗,还要装模作样,听兄长的话,跟杨舒文装和气,一道出门。
一路上杨舒文净显摆了,公主终于控制不住怼了两句,结果回去的马车上,邵夫人就吐了,下马车的时候脚一软,孩子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