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哥他们还在争论教堂底下到底是阵图还是地下室,琴酒站起身走向餐厅。
讨论声悄悄的小了,他们眼巴巴看着琴酒自顾自走到他的座位前,像刚进去时那样随意的拖开椅子。
确实,声音不太对,有点空。
琴酒用脚尖点了几个地方,又把椅子拉到一边,桌子推开,蹲下身看了两眼后,直接掏枪对准地面。
一阵枪响,琴酒用力一踩,一个方方正正的口子出现在餐厅的地上。
狗哥他们都围过来,一脸惊奇的看着这个像是暗道一样出现的地下楼梯。
从他们的视角看,琴酒只是在沙发上发了个呆,然后就突然站起来拖开了桌子椅子,再然后就是对着地面一顿输出。
然后一个暗道就出现了。
神奇。
“这是什么?”
“二楼的楼梯…转向了?”
“我们要下去吗?”
几个小萌新探头探脑朝下面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都看不见,怎么下去?”
狗哥默默拿出一个手电,打开。
他吐槽:“你们就不会…”
拿个手电,也看不见。
手电筒的光好像被什么神秘生物吞掉了一样,齐整整的断在地面之上,参不透半点地下的黑暗。
狗哥皱起眉来,这种情况,有点不妙啊…
琴酒挑眉,微微凑身上前,看了看口子周围,直接弯腰跳了下去。
下面居然连着楼梯,这倒是方便了那些萌新们,比垂直跳下去安全很多。
但琴酒的个子有些太高了,距离出口近的地方只能躬身行动。
黑洞洞的方形口似乎连声音也能吞掉,在上面的人没能听到一点动静。
只有从薛家姐妹俩的反馈中可以知道琴酒应该处于安全状态。
狗哥咬了咬牙,蹲下身在洞口边缘试探了一下,脚在黑暗中踩到一级踏实的地面。
“…是楼梯,走吧,你们在上面也不安全。”
狗哥心里微妙的松了口气,小心的摸索着往下,很快消失在洞口。
萌新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跟上狗哥的步伐。
“那个洞口要不要…”
鄄鸿最后一个下去,下意识想问问这个口要不要掩饰一下,毕竟就这样大晃晃的敞着总觉得有点太嚣张了。
结果说话说到一半发现连自已都听不见,鄄鸿闭嘴了,他紧走两步,碰到了走在前面的杜语岚的肩膀。
小杜吓了一跳。
【杜语岚:鄄鸿你想吓死我吗?!】
【鄄鸿:看到你也怕,我就放心了。】
【杜语岚:。】
杜语岚很想转过身去踹他一脚,但还是正事要紧。
等活着回去了再跟他算账吧。
在完全黑暗且寂静的环境下,人对恐惧的感知会无限放大,并逐渐丧失时间观念。
还好群聊的界面还没被黑暗侵蚀,至少不会把人逼疯。
不知道过了多久。
鄄鸿中途拿了两次表,可惜拿出来也什么都看不见,他又把表丢回背包,试图卡bug直接从背包里看,结果一次显示16:38,一次显示显示14:22。
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终于,鄄鸿脚下一个踉跄,撞到了小杜同学身上。
“啊对不起…”他下意识道歉,然后突然压低声音:“哎,有声音了…哈喽,你们能听到吗?”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神经?”
薛雅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鄄鸿不在意的耸耸肩,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拿出电子表。
13:46。
光束从前方传来,琴酒和狗哥手上都拿着手电,几人朝光源聚拢过去。
“…你们,没有手电筒吗?”
听得出来,狗哥是真心实意的疑惑。
没有就买一个啊!
那点初始货币留着又不发利息。
萌新们这才手忙脚乱的买了手电筒,打开。
这个空间终于有了点隐约的轮廓显现。
手电的光四处乱晃,模糊的光柱中似乎闪过什么奇怪东西,散落在空间里,又与黑暗融为一体。
只是跟整个空间都十分贴合的色彩和感觉让人下意识忽略了这些东西,光柱并没有在它们身上停留太久。
在几人的不懈努力下,手电筒终于清晰的照在了这个空间的角落。
很大,很空,光束细细的打到墙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白色圆圈,其余的地方依旧是看不清的浓黑。
空间安静的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从刚恢复视觉和听觉的短暂喜悦中回过神来,玩家们又开始担心起这里存在的未知的危险。
他们几乎背靠背站在一起,各自负责照亮自已的角落,同时又警惕着周围黑暗的环境。
其中一道光束缓慢移动起来,顺着他们下到地底时正对着的那面墙和头顶那面墙交接的缝隙缓缓移动。
似乎有一个人脱离了队伍走出去。
其实不在手电光线范围内的东西他们都看不清,但他们猜应该是琴酒。
光线的源头移动的很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碍他向前,白色圆圈自墙面上方缓缓下移,直到跟光源平齐。
接着光和声音都停止了,空间里又只能听到玩家们的呼吸声了。
黑暗会将声音无限放大,或者说是会将除了视觉以外所有感官的灵敏度都无限放大。
一个完全陌生且漆黑的环境,以及糟糕的路况,这种情况下,即便是琴酒也做不到完全悄无声息。
移动时细微的窸窣声在感知中突然消失,所有人都在一瞬间绷紧神经。
琴酒静静的站在黑暗里,像一道没有实体的幽灵。
墙壁的质感很奇怪,一整块的石头,光滑,却又凹凸不平,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每一处凹陷和凸起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细细打磨过,毫无滞塞和卡顿,转折处圆润光滑又十分突出。
带着一股水滴石穿的圆润感。
每隔一段距离,墙上就会有一条凹槽,完美的隐藏在那些凹凸不平的花纹里。
琴酒在黑暗中眯眼,他手电光照着的地方,石槽的边缘在某一处微微外翻,贴合了花纹凸起的走势,但同时在光下显露出一点点反射的微光。
男人微微倾身,盯住那一抹若隐若现的亮斑。
是水吗?
但没有水声,是死水?
光柱微微晃动两下,琴酒垂下眼眸,路被挡住了,他过不去,当然他也不会就那么贸然上去查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味,木头和石头受潮的味道,还有…
或许那不是水,是油。
“嚓——”
橘黄色的火苗咻的窜起,闪烁着在空中划过一道光弧。
“呼嗤—”
“轰——”
以墙壁上的白色光圈为圆心,橘黄色火线蛇形浮现,迅速爬满一整面墙。
紧接着是第二面、第三面、第四面、第五面。
橘色火焰包裹住整个空间,视线骤然明亮,身后传来隐隐的惊叹声。
琴酒收起手上的火柴盒,看向地下堆起来的东西。
一堆“人”。
和人体周边。
木头的,石头的,皮质的,四肢,骨头,皮肉,内脏。
是放出来都会不过审的程度。
没有鲜血,却依旧诡异,让人头皮发麻。
琴酒的视线顺着地上的起伏扫视一圈,一样一样的辨认。
大部分是残破的木制人偶,然后是一坨一坨胡乱堆放的皮,看起来像皮,剥的很干净,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
少数石头,被磨成各个部分的骨头,内脏最少,几乎没有,且都是心脏,散落在角落里,形状质地逼真,真的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整个暗室的最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工作台,只是零件已经严重丢失损坏,一个木制支架歪歪斜斜倒着,断掉的一半丢在工作台旁边。
场面很凌乱,所有东西都是毫无章法的随意摆放着,但又隐约做了分类,像是在工期被急匆匆的突然丢弃。
琴酒突然想到那本记事本上写的订单,会是这些东西吗?
成品长什么样,什么人会要这些东西?
“书呢?”
琴酒问的是记事本。
“啊…在我这儿!”杜语岚赶紧从背包里拿出记事本递过去。
琴酒朝狗哥抬了抬下巴:“给他。”
小杜愣了一下,又听话的把记事本递给狗哥。
“…给我?那什么,小杜,你把那个图给他。”
狗哥接过记事本翻开,又让杜语岚把羊皮纸拿给琴酒,他记得琴酒当时在发呆,应该是没看过的。
羊皮纸的线条在昏暗的火光下更加模糊凌乱,琴酒将手电的光柱挪到羊皮纸上。
很快琴酒皱起眉来,他的目光重新扫过墙上凹凸不平的花纹,似乎隐隐构成一幅幅画面。
他用嘴叼住手电,两只手拿着羊皮纸举起来,光圈对准凌乱的线条,透过薄薄的纸面,在墙上投射出同样凌乱的阴影。
琴酒不断变换位置,将阴影和墙上的花纹重合。
以橘色的火线为分隔,凌乱的线条和凹凸的石面被赋予新的意义。
一幅幅壁画,无声叙述着这个空间所承载的一切。
起源,终结。
一个生命的孕育,诞生,成长,初有灵智,却不得不面对死局。
它不甘心,于是它引诱在它周围同样不甘心的生灵。
一个悲剧不可避免的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