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手下先将裘正阳带回关城后,苏木张与解辞一道驾马前往江边。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江边几乎摞成小山的尸体尤为显眼。
走到近前,尸体的肌肤面貌很难说得上完整,都大睁着双眼,浑浊的眼珠中看不到一丝不甘,连恐惧都早已被滚滚大江冲散,除了颜色还算鲜艳的几件衣服,地上仿佛落满了纸钱焚烧过后的灰烬,了无生机。
“这恐怕就是走丢的士兵们。”苏木张不顾尸堆散发出的难闻气味,仔细看着他们的衣着打扮,“连几个出城的百姓也没放过。”解辞的目光扫过眼前死气沉沉的景象,却被什么东西的光晃了眼。他走进去看,发现尸体身下压着一枚小小的银铃,偶然露出的一角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起微弱的光。
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有几处格外地衣衫凌乱,连肢体都七零八落的,还有明显被刀剑砍划的痕迹。解辞蹲下细细看时,终于在一处衣褶中发现了一根火红的毛发。
胡靖来过。
“看来是在这里有过打斗,靖儿大概就是在这里被带走了?”苏木张不知何时站在了解辞身后。
厄西关地处南国西北,再往北去几乎都有北军驻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并且,在攻占厄西关之后,沈宗武就带人横距在城边的江上,将势力范围扩展了出去,这次动手脚的势力竟能在大军西方的江边为本营,屡次骚扰,恐怕这股势力就驻扎在西南方向的某个地方。
解辞看着眼前早就没了生气的士兵们,觉得无论幕后黑手是谁,这手段都是既阴狠又毒辣,让这群为北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年轻人死后变成傀儡,转而去攻击自已出生入死的战友兄弟,去毁灭生前的理想和守护的东西,实在可恨。但同时又是高明的,不费一兵一卒,甚至不需要露面,只要再假以时日,恐怕哪怕整个大军都会被他拿下。
解辞沉吟片刻,回头道:“我去嵬土坡一趟吧,或许能有些眉目。”
此处向西北去便是孜古,是原本南国与西域通商路上的要塞,商业极为发达,但南北开战之后,孜古因为离丰都太远,通商又要冒着卷入战争的风险,故而近年来发展并不景气。在攻下厄西关后,解辞与苏木张北上复命期间,沈宗武已经和平拿下了这块土地,想来这里不像是对方的老巢。
隐藏尸体的地点在幻术森林的西南方,这个方向应该处于对方能接触到厄西关周边最近的路线上。
向南去几乎一片平原,最近不见什么异动。在西北这样没什么高大树木和起伏的平原上,恐怕很难容下什么大的势力在这里躲藏。向西南方,广阔的土地上便是裘家所在的嵬土坡的地界了,再向南经过几处小城池,几乎就要到了边境。
依解辞的看法,不如厄西关再向西的情况,嵬土坡或许都能收到些消息。裘正阳还在自已身边,裘老爷子也并非是非不分之辈,或许可以先借着探望的由头去打探一番。
解辞最后又细细看了一遍现场,除了那几处打斗的痕迹之外什么也没有,连狐狸毛发都只发现了那一根而已,四周江边潮湿松软的泥土上一个脚印都没有,对方像是蒸发了,不然就是走进了江里——或许这里有人能驱动鬼神之力?
解辞摇摇脑袋,倘若当真有这样的人来如此欺侮了他,哪怕废上个一魂半魄,他也定要冲破了鬼门戒上的封印,让那群杂种看看祖宗在哪。
再回头时,苏木张已经牵好了马,只等解辞过来与他一同向嵬土坡去了。
“你不要去。”解辞阻止他上马的动作。
苏木张回过头来看他,他知道解辞的做法一定有理由,他在等解辞把理由说出来,再判断这个理由是否足以说动自已,最后再找个理由驳斥回去。
“你得去跟沈将军他们说清楚现在的情况。”解辞看到苏木张唇角轻微地上扬,这说明他马上就要开口说些什么。“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苏木张只好咽下将要出口的话。
“让人带着过藏去寻道山请无先道人吧。”
解辞不介意拼命冲破封印,但是这些都需要时间。对方万一真是精通术法,现在胡靖在他的手上,自已现在能调用的一点点真气肯定是不够用的,须得请高人相助。另外,万一这一路上就出了事,无论对方是谁,总要有人在后面照应。万一两人一起被掳走,传出消息都困难,到时候如何自救?
苏木张在南国时听人说起过无先道人,只道此人颇有些渊源,人们只听过名号,从未见过本人,更是有人说从曾祖辈就已经有此称号流传于江湖了。此刻听解辞郑重其事的交代,苏木张顿感此事更为棘手,自然也想得通其中利害,只辩驳了几句后,便被解辞赶了回去。
一路上苏木张想起解辞当年刚刚穿入叶风絮身体时,还重伤未愈,为了不牵连自已偷偷逃跑,被抓回来的路上遇到周远时的样子。遮天蔽日的阴森恐怖之气,黑气凝结而成的长刀,方一出鞘便吞下几人的性命。
对于真正的他来说,应付这样的事本应该很容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