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叶风絮,从小与师父师娘生活在雪门山上,跟随他们习武练功,读书写字。
据说,师父师娘曾经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与诸大家族交好,尤其与西北黄沙坡的裘克简是至交好友,常邀诸位好友一同寻奇峻山川,饮酒比武,恣意潇洒。
据说师父当年一手落英剑,剑无形,人无影,身姿飘逸,剑势潇洒,犹如鬼魅,变幻莫测,难以捉摸。时而如秋风卷落叶般飘逸,时而如秃鹰扑食般迅疾,一套剑法下来,取敌要害,又观赏性极强,因师父姓叶,大家便称他为老叶子。
师娘文迦亦出身名门,是寻道山无先道人座下唯一的女弟子。据说当年无先道人不肯收女子为徒,以女子体虚力弱为由拒绝,师娘便与无先道人立誓,自已孤身一人以一月为期,从南国南方的寻道山一路北上到北国西北的大漠,一剑穿心杀了那头独眼狼王,将狼皮带回来。
他们所说的那头狼实在是臭名昭著,来往行商无一不被他带狼群袭击,在当今北王还在朝当将军的时候那狼就骚扰百姓,袭击商队,甚至有一次直接闯进了褚家军营,凶猛彪悍,有勇有谋,传说褚将军生起气来围剿几次连这伙狼的狼窝都没找到,世人都说这狼成精了,从此各路人都绕开它的领地,甚至有人要修祠立庙的拜它以求平安。一月后,师娘果真带回一张狼皮,面积巨大,可以严严实实的裹住两个人,独眼,胸口和后背各有一刀口,看位置果真是一剑刺穿心脏而死,整张狼皮其他位置均无伤痕,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啧啧称奇,无先道人也遵守约定,收下了唯一的女弟子。
后来不知怎么,这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突然隐退。起初,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人们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连黄沙坡和寻道山也对他们的下落闭口不言,不少人猜测他们或许已经去世。直到二十多年后一次比武盛会上,一个孩子使出落英剑,身姿优雅飘逸,立于风中宛若仙人,颇有当年老叶子的影子,不过这少年剑势更重,力量更足,竟是文迦道人的风格。自此,大家才知道他们没有死,而是隐居在江南的一座无名小山上,因为怀念北方冬天雪景,还特意起名为雪门山,自称雪门仙人。
师娘说,他们来到雪门山后,又一次下山采买东西,回山的路上听到婴孩哭声,才在灌木深处发现了我,当时我的身上除了襁褓什么也没有。师父师娘那时已近不惑之年,一直没有自已的孩子,他们都愿意相信我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孩子,认为我从前如风吹柳絮漂泊无依,如今遇到他们算是种子扎入泥土,期待成为参天大树。于是师娘就给我起名为“风絮”,随师父姓叶,把我当成他们的亲生子一般对待。
后来,山下人都说这杳无人烟的山上来了仙人,丢弃在山上的孩子常常第二天就不见了,流浪到此的人们众多,却从未有人在这荒芜之地见到尸体,他们都说这儿的仙人收容一切无依无靠之人,于是更多走投无路的人便来到山脚下,或跪拜上香,或者就直接一头扎进深山老林中,以期得仙人救济。
随着我渐渐长大,雪门山上的人也越来越多,老妪来了帮我们洗衣做饭,老翁来了帮我们喂马打扫,聋哑的人也能习武护山,肢体残缺也可以练字学画。山上除我以外还多了好多个孩子,他们都跟我一样是被遗弃在山下的,师父说是上天可怜他和师娘难享天伦之乐,所以派遣东风将我们送来他们身边,故而我们的名字里都有风,风絮、风呈、风尚……终于在我成为他们孩子的第五年,师娘怀孕了。这天夜里,我陪师父站在师娘门外,山上正飘着绵绵细雨,雨线和树叶把林间的风描绘出了形状,我的小师弟叶风行出生了。
风行从小就是个聪明机灵的家伙,不仅学东西快,嘴也甜,总能把我这个大师兄哄的找不着北,他想干什么也都由着他。山上的人都宠着他,但是在他行为略出格时师娘总会严厉训导,不许他走歪路。
师父师娘一向不许我们下山,我们就在山上相互陪伴着生活着,日子平淡美好。
少年人终是耐不住寂寞的,每日看着书中描写的纸醉金迷和灯红酒绿,整日生活在群山之中的少年怎能不心生向往。终于在我十八岁这年,师父师娘准我下山,只要我不依仗武力欺人,不行恶事,不能透露他们二人曾经的身份,不能透露我们所在的位置。我一一应下,满心都是对山下景象的期待。
我带着师娘准备的干粮和一些盘缠下了山,还带着师父送的剑。这剑通体雪白,剑锋凌厉,吹毛可断,但剑身柔软,能随武者力量变化而动,这曾是师父的配剑,名叫过藏。
下山后我一路游玩,听山下人说书,看山下人唱戏,见宽阔的大江奔腾而下,看奇峻的山峰高耸入云。我一路感叹世间美好,却不知自已已经越走越远,直到我带的干粮和盘缠都用完,我才发觉自已已经没有足够的钱回到雪门山了。
正当我开始盘算着要不要去搬泥沙出苦力换路费时,偶然间听到有人在交谈,说附近的重岭山中正有一场比武大会,参赛者都给提供食宿,即使失败了也会给些辛苦费。
竟有如此好事?我还是存了些疑虑,于是决定夜里先去重岭探探情况,如若属实,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说实话,我那时并不知道我的水平能胜负几场,只是在山下待久了,不免有些思念师父师娘和山上的其他人,只要能换到路费,哪怕是让人家平白揍一顿也无妨。
夜里,我摸进重岭。只见群山环绕之中有一座很大的庄园,依山而建,煞是壮观。在庄园北方最高的山顶上,有一个人为修建的广阔平台,如书中所写的演武场如出一辙。现在,演武场只有零星几点灯光,想来只有守夜人还在山上,庄园中一片热闹,灯光华丽,还能隐约听到些喝酒游戏的喧闹。这场景跟白天那人描述的一样,比武大会的事想必是真的,这样大的家业也不差我一点路费。
拿定主意后,我叩响庄园的大门,顺利住进这里安心等待第二天的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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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着众人一起来到后山,这里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他们有的高大强壮,使的流星锤虎虎生风,有的苗条纤弱,动作灵巧,专打人空挡,还有人使得一手好暗器,打的对方措手不及......
“当真精彩!”我暗暗道,觉得这一趟真没白来,“从前只觉得师父那一手长剑使得漂亮,已是天下魁首,今天见到这么多五花八门的武器招式,当真是涨了见识。这大概叫人外有人?不对,师父自然还是最厉害的......”
还不等我纠结完师父是不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便有人来提醒我该上场了。
我站在场地中,周围人声鼎沸,无数双眼睛盯在我身上。我对面是一个中年男人,看样子他也是使的长剑。那人比我高大,一双眼睛迸着精光,看着我的时候像一条毒蛇盯上了猎物。听着周围人都在讨论我是哪里跑出来的野孩子,我十分紧张,手心直冒冷汗。但转念一想,我只求一程路费,哪怕今日挨打认输也无妨,何况我不认得他们,他们也不认得我是谁。
锣声一响,对面人如野兽出笼,直奔我而来。我还未来得及拔剑他就冲到我面前。我只得侧身让过,在他后背借力一蹬,向反方向跃出,那人本向前冲着,被我蹬上后背,赶紧转身收势,稳住身形。
我拔出剑,仓朗朗宝剑出鞘的声音煞是好听,如今在这山中,清脆悦耳的金属声几经回响竟生出些孤傲气势来。
对面那人方才被我当做借力,如今倒很不服气,刚站稳下一瞬便又向我冲来。这一次我没有闪躲,而是以招式回应,亦攻亦守,伺机而动。
师父师娘向来疼我,教我习武时总是毫无保留,众多兄弟姊妹中,我与风行师弟天资最是出色,又因为风行的风格更像师娘一些,师父的所学所得便都到了我的肚子里来。师父最得意的这一套落英剑法也是我最喜欢的,人随剑动,身形飘逸,影影落落之间便分胜负。当然,与师父比试时落败的总是我。
可是这比武场上情况却不同。那人显然是没想到我的招式如此变幻,起初还左攻右挡的招架,渐渐竟有难以支撑之势。我看准机会,以师娘教的一招饿虎扑食结束了这场比试。站在场上,山中风大,吹得我衣摆猎猎作响,细碎的发丝挡住我的视线,我听到周围一片安静,随即是一片叫好声。
我走下场去找管家讨要我应得的路费,边走边想象,若是将今日这一场说给师父听,他会不会开心。
我找到管家,他却说有几位大人物要见我,还要我继续后面的比试。他说若是我能拔得头筹,还能另得十万两黄金做奖品。我却不以为意,原本我就是要回家的,赶紧见到师父师娘可比这黄金珍贵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