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张回到王府时已是日落西山，夕阳西下留下的金红的光芒，在冬天总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苏木张见到解辞时，对方正站在马厩里，撸起袖子帮素光刷毛，旁边放着原本马背上的褡裢、一只小包裹和他的剑。苏木张沉默着走到他的身后，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终于轻轻地问道：“要走了吗？”
解辞早就察觉有人过来，随后就闻到苏木张身上的味道包裹过来。他转身，用力扯起笑容：“嗯。再等一会替它顺顺毛就走了。”
苏木张缓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过去，是一包糖渍梅子，解辞至今都不知道这东西是哪家店里买的。
“苦了就吃一个吧。。。不记得我也没关系了。”
解辞接过纸包，垫在包裹上装进褡裢里，“吃的时候还是会想起你的。”
苏木张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忙活，猜到他应该已经听说了南国和亲的事。一阵无力感蔓延他的全身，当离别既成事实，他什么也做不了。若他当真是个没用的人，甘愿日日放纵草草一生，他当然能接受，可他本来就不是，他常因前程荒废而纠结痛苦，这次和亲更是亲手断送。何况机缘巧合下他遇到眼前人，他的心只有这个人能塞满，能带他暂且脱离现实苦楚。如今这般局面，他又如何还能装作潇洒的活下去。
苏木张喉结滚动，强硬的想咽下眼底的泪光。他上前一步从身后紧紧环抱住解辞，一点挣扎的空间都不留给他。
“你的路很远，千万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已......”苏木张心头掠过千万句话语，最终只能憋出这一句，说到一半却如突然失声一样，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你都听说了吧。”苏木张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说，他期望自已这句话能得到否定的回答，但那又有什么用，若是他当真不知道，自已亲口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只怕会更难受。
“......”解辞听出苏木张语中之意，故作轻松道，“自然是路途遥远，你放心，我不会再出什么事的......王爷救命之恩还没报，我会沿路收集奇珍异宝，待到王爷大婚，以作贺礼。”解辞听到自已的声音越来越小，有什么东西疯狂牵制着，不让他将这些话说出来——“可能苏木张把手收的太紧，竟有些喘不过气了。”他这样告诉自已。
苏木张没有回答，将头埋在他颈窝，最后抓紧一点点时间来记忆他的味道。
“再陪我一晚吧。。。明天再走好不好。。。”苏木张依然埋着头，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不敢贪心，最后一晚就好。。。”
热热的气息喷洒在脖子上，苏木张没有喝酒却像是醉了。
“就一晚。。。”苏木张歪头在解辞脖子上轻咬一口，他此刻已经不在乎什么了，只知道眼前的人走了，大概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明天的自已也未必还活着，他此刻只想真真切切地变成一滩烂泥，或许这样才能接受这无望的人生。
解辞感觉到这话里有话，大概猜到苏木张想要做什么——他愿意。
“好，明早再走吧。”
刷子掉在马厩的地上，解辞已经被苏木张打横抱起向着卧房走去。
春入暖帐，情意绵绵。
苏木张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了身下的小公子，他低头尝过他身上每一寸的味道。他在那身体上仔细留下自已的痕迹，哪怕痕迹总会消散，就像他早就知道对方要走，还是忍不住让他攥住了自已的心。
解辞终于学完了一直记挂在心里的一课。
“你是谁？”苏木张压在解辞身上，停下一切的动作，突然认真盯着解辞的眼睛问道。
“解辞。”解辞不明白这话的意义，“为什么这样问？”
“我只是想知道，刚刚与我缠绵的，是不是我的上仙大人。”他还是紧紧盯着解辞的双眼，试图从这里辨明他的真实身份。
“或许有一天，我能见到你本来的样子吗？”
“我每次进入人间都寄生在他人身体里，或许是老妪老翁，或许是黄发孩童。在人间，我没有本来的样子。”解辞抚摸着他的脸颊，注意到他认真的表情下掩藏的泪光，笑道，“或许你再见我时我便是颤颤巍巍的老妇人了。”
“即使真的是老妇人，我也如现在般对你好。”
苏木张重新将头低下去，在解辞脖子上啃咬一番，心中乱糟糟地，却暗自下定决心，他道：“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会竭尽所能的帮你。”他停顿一下，坚定地说下去，“所以我恳请你，哪怕你对身体并不在意，不要以此为代价，只为了获得谁的助力。。。今日这样的事，不要随意答应别人。”
“我记得了。”苏木张的味道将解辞包裹住，如铜墙铁壁，将其他人的气息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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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将苏木张叫醒，他睁眼时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苏木张将整个房间打量一圈，突然觉得陌生。有个人好像走了，又好像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心里空落落的，缺了一大块，像是被人硬生生剜了去。
苏木张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像是解辞第一次在打猎的帐子里醒来，一动也动不了，痛到无法呼吸。突然，他翻身躺到解辞躺过的地方，枕头上还有他的味道。苏木张在另一半床上重新躺好，趴在枕头上疯狂呼吸着，此刻泪水再也忍不住涌出眼眶，小时候最疼爱他的父亲又一次赶走了他爱的人。
解辞说自已身上的味道是魅术，凡人不能多闻。苏木张此时恨不得把这里留下的每一点关于解辞的味道都吸进肺里去，他痛哭着，呼吸着，乞求着那位上仙大人的恩赐，在他的身上留下妖仙的魅术。
许久，婢女进来送饭，虽着开门闯进来的冷风把最后一点痕迹也吹散了。苏木张没有生气，他起身让婢女替他更衣，将官服穿戴整齐后，带着小伍一路向宫里飞奔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