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
黄颖和沈阳北是大学同学,也是相爱多年的恋人,毕业后一起进入外交部工作。
黄颖业务能力突出,抓住外派机会驻扎在国外发展,两个人聚少离多。
恰好,当时的外交部部长女儿看上了沈阳北,为了前途他选择了结交权贵,和沈鹏妈妈结了婚,黄颖起先并不知情。
沈阳北利用老丈人职权也去了国外,和黄颖的距离近了许多。
没过几个月,沈鹏出生了,沈鹏妈妈给沈阳北打的电话被黄颖接到了,她这才知道沈阳北已经和别人结婚了。
这时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正在和沈阳北商议结婚的事项,没想到他早就结婚了连儿子都有了。
黄颖说什么也不愿意原谅沈阳北这种无耻的欺骗,因为他的自私和拎不清欺骗了两个女人,她和黎姿曼一样是个坚毅的女子,宁愿辞职不愿在和沈阳北共事。
不等她交上辞呈,沈阳北作为她上司利用职权将她下放到国内通讯不方便的山里乡村助农,他随她一起去了乡下照顾她待产。
说是照顾,实则将黄颖软禁了起来。
断了黄颖向外界求助的一切联系方式,黄颖在他的胁迫下生下了黎姿曼,生产那天沈阳北抱着女儿哄个不停,笑着说可喜欢女儿了,女儿鼻梁上的两颗狐狸痣印在他心里。
黄颖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逃脱沈阳北的掌控,她假意顺从,把沈阳北哄高兴了,要沈阳北给她调回外交部继续上任,将女儿养在乡下,沈阳北同意了。
趁着沈阳北回京市办理工作事宜的时候,她再三思索,实在不忍心让女儿背上私生女的名号,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生活着,也不愿在委身于沈阳北。
她到山里待产的日子足不出户,除了接生婆和沈阳北,一个外人都没见到过,但是经常能听见黎盈推着豆腐车来门口叫卖豆腐,她清亮豪爽的嗓音给了黄颖自由的感觉,是她那时候的精神支柱。
她算着日子,沈阳北应该快回来了,黎姿曼的生日八月初一,在八月十五中秋月圆的这天晚上。
黄颖喂黎姿曼吃完最后一口母乳,给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襁褓里塞了三千多块钱(九十年代的三千。)
月明风高夜,豆腐坊的老树上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刚失恋打二两酒回豆腐坊的黎盈,远远看见门口有一个包裹。
她走过去一看,是个绣着鸳鸯的红襁褓,里面包裹着一个睡得正香的白胖胖的女婴。
黎盈抱起地上的孩子伸着脖子左右看看,躲在树后的黄颖心都快跳出来了。
好在黎盈没发现她,黄颖松口气,在树后看着黎盈笑着亲了亲怀里的孩子,抱着孩子进屋了。
她踉踉跄跄跑回了她生产那个屋子,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殷湿了整整一张棉被。
快天亮的时候她乳房开始涨奶,奶渍不由自主的流出来,她揉着乳房想到女儿肯定饿了,她后悔了,她要给孩子抱回来,突然她疯了一般跑到豆腐坊。
可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了。
她傻眼了,她害怕了,万一黎盈给孩子卖了怎么办,她还不了解黎盈的人品呢,她疯了似的在豆腐坊里找上找下。
可是一无所获,她强装一副镇定的样子向附近人打听黎盈去哪了,得到的结果是后半夜黎盈就把豆腐坊卖给她表妹了。
能出山的班车也早就开走了。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那间小屋子痛心疾首的捶着自已,直到下午沈阳北满心欢喜的回来,还给女儿买了带有名字的平安锁。
在见到沈阳北那张脸的一刻,黄颖又振作了起来了,她不哭也不打自已了,面无表情的和沈阳北说孩子她送人了,被人抱走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沈阳北瞪着眼睛问送给谁了,她不说,咬死了就是不说,任凭沈阳北打她也好骂她也好还是跪地下求她也好始终一个字都不说。
偷着在山里找了好几天却一无所获的沈阳北没了办法,只好带着黄颖回到了京市。
黄颖和他很明确的表示要一刀两断,沈阳北不同意,拿女儿说事,一定会把女儿找回来,拿多年的感情说事,黄颖不为所动,坚决要分手,不分手就去沈鹏姥姥家状告他。
沈阳北有些害怕,但还是不愿意和黄颖分手,一气之下他将黄颖调到新加坡出使工作,暗中操纵她的工作安排,强迫她回头。
天无绝人之路,黄颖在一次工作交谈会中,认识了当时身为新加坡商行会长的孟元,和他侃侃而谈,她聪慧渊博的学识和姣好的容颜得到了孟元的青睐。
她得到了孟元的庇护,顺利的逃脱出沈阳北的魔爪和掌控。
虽然两个人是上下级关系工作起来难免碰面,可黄颖从来没给过沈阳北一个好脸,更没有将女儿在津市的消息告诉沈阳北。
黎姿曼三岁生日的时候,那年的八月十五月亮格外的圆,来到津市出差的黄颖,堵在了一条路上。
她无心看圆圆的月亮,累的在后座上睡了过去,梦见了女儿和黎盈的声音,突然她意识到这不是梦,是真的黎盈的声音,她猛地坐了起来看向窗外。
确切的听到了黎盈爽朗清亮的嗓音,她大喊今天我闺女生日,豆腐免费送的声音。
她浑身一震,顺着日夜牵挂的声音望去。
黎盈站在盈盈豆腐坊的门口哈哈笑着,她怀里抱着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粉嘟嘟的花裙子,鼻梁上有两颗让黄颖魂牵梦绕的狐狸痣,一双水盈盈的弯月眼,噙满了泪珠。
“哈哈,你们看我闺女这个小气鬼,给爷爷奶奶几块豆腐小气哭了呢,乖宝宝哦,妈妈教你,做人要大方,要大度…”
”我没有小气,我是心疼妈妈太辛苦了,妈妈我爱你…”
“哎呦呦,这个鬼丫头真会说话,妈妈也爱你哦,爱死你啦,快亲妈妈一口…”
“木马,妈妈快亲我一口…”
一声声妈妈让黄颖湿了眼眶,她不敢下车,她怕打扰到此刻母女二人的幸福。
静悄悄的在车里观看了一场母女情深的画面,路通了,黄颖堵了三年的心也通了。
事后她暗中派人相助黎盈的生意,只要一有空回国就会以想看相声的名义来津市偷偷看女儿。
从小到大的黎姿曼丝毫没发觉偶尔和自已擦肩而过对她目不转睛的路人是她的亲生母亲。
这么多年沈阳北也一直在暗中找寻女儿,可是一无所获,他不知道黄颖给孩子给谁了,无从查起。
只记得女儿鼻梁上两颗对称平行的小痣,可惜在他今后二十六年里,也没看见过有狐狸痣的女孩。
唉。
一声声长叹传来。
摸着女儿平安锁的沈阳北连连叹气一夜无眠盼着天亮,盼着天再黑。
天刚擦黑他便迫不及待坐上车和沈鹏去参加孟家宴席,坐在车上的他,手心都是汗,腿不自觉的抖来抖去,他拿着湿漉漉的手用力压下去了,把所有不该出现的表情和情绪都压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