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走后,我便让来喜把他在山下集市上买的《风筝录》拿过来跟昭文一起看,一面翻看一面商量着我们做什么风筝好。
我俩都没放过风筝,因此在做风筝上这件事上,谁也谈不上指导谁。
他兴致颇浓,不过翻遍了整本书,似乎也没发现他感兴趣的风筝图案,他有些发愁。
我也有些选择困难症,在现有的书上的确也选不出做什么好,总觉得个个都好,但也不能个个都做,总要想一个特别一点的出奇制胜。
夜色越发深沉,窗户缝隙中传来一阵阵寒风,带来一股冷冽的气息。
昭文轻轻地打了一个喷嚏,杜鹃立马应声而来,一脸忧虑地把他手里的书收掉,让他乖乖躺下睡觉。
昭文被强制关机后,我只好跟来喜回宿舍。
深秋已至,山上寒风习习,外头的路面上已经没几个人在走动,大多数学生已经回房休息,因此很是寂静。
月光如水般洒落,给书院的万物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路旁橙黄色的灯笼在这银光中氤氲出温暖、迷幻的味道。
朦胧的烛光与清冷的夜晚交汇,我走着走着,不由得有些发困,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今科院里的房间大都泛着明黄的烛光,我一户户地走过去,只见谢观山的房前围满了人,看样子十分热闹。
放蛇之事也不知道是老王指使还是谢观山一人所为,但是谢观山已经被罚得那么惨了,不知道现在是因为什么事聚集了那么多人。
不管了,我只想回去洗澡睡觉。
我路过堵得跟蜂窝似的门口,努力抑制心里的好奇心,目不斜视,径直走了过去。
啊——
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凄惨的叫声。
听起来好像怪可怜的。
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与我无关,他们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人,就让他们窝里斗吧……
我不停地劝着自已,眨眼间已经到了自已的房间门口。
来喜在我身后姗姗来迟,跑过来对我笑道:
“公子,你猜我刚才看到了什么?我看到那个谢观山正被其他人摁在墙上,那个姓王的正在用箭射他呢!把他吓得都尿了,哈哈哈……真是罪有因得,谁让他老使坏,还用蛇吓少爷你们!”
虽说谢观山仗势欺人的确可恶,可大部分也是老王的意思,他不过就是老王为了称王称霸养的一条恶犬而已。
他为虎作伥,欺负了不少同窗,如今落到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但是,山长已经给了他惩罚,老王下手没有轻重,万一……
好好好。
不知不觉间,中华传统美德已经开始不停地向我的良心施压了……
我让来喜帮我备好热水,随即便向谢观山的房间走去。
我再次来到人堆,刚挤进去,鼻子里便传来一股浓重的尿骚味儿。
只见杂乱的房间里,谢观山排骨似的身体被几个人摆成大字固定在墙上,浑身被脱的只剩下一条四角裤衩,还湿了黄涔涔的一大片,裤管正滴沥滴沥地往下滴水,地上还有一大暗黄色的尿液。
他的胯下距离要害不到三指的地方,正插着三支箭,看来老王是想让他也尝尝那种有苦难言的滋味。
见众人一面捂着鼻子一面又拍手叫好,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架势,老王也见风就长,更加兴致勃勃,扬言要上难度,当即让人拿白绫来把他的眼睛蒙住。
谢观山闻言吓得睁大双眼,满脸的惊恐,用尽全身的力量想要挣脱,但身体却被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他疯狂地摇着头,连哭带喊地求饶道:
“大哥,王大哥,小的真的知错了!小的刚才说的以后不会再帮您做事的那些话全是小的胡说八道,不作数,都不作数的呀!只要你能放了小的,最后哪怕是为您上刀山下火,小的也在所不辞呀!求求您饶了我吧,我家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不能在我这里断了根儿啊……”
老王蒙着眼睛,慢悠悠地把箭搭在弓上,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不屑地哼了一声,狂傲又得意地讪笑道:
“你以为,什么样儿的狗都能为我王守鑫所用吗?好狗不叛主,你今日说出了这些话,自然不配再做我王家的狗。上次是李安居那个混蛋,不过他好运气,捡了一条命回家传宗接代。这次就看看你谢家祖上有没有积德,今日能不能从我箭下求生!”
李安居?
书院里好像没听说过这号人,听老王这么说,难不成是被他给赶回家了?
若真是这样,那老王在这个书院,还真是挺造孽的,难怪平时那么多人暗地里对他咬牙切齿。
按他这个射箭的方向,这一箭下去,谢观山保准一箭穿胸,非死即伤。
谢观山见箭头正对着自已,一时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挣扎得越发厉害,使出浑身解数抬起自已的脚,却被押住他的人一脚踩中脚趾,疼得他脖子充血,仰天长啸。
众人见状瞬时哄笑不已。
我转身看着这些冷漠的看客,脸上止不住的震惊。
不知是谢观山平时仗势欺人得罪了太多人,还是这些人出身士族天生冷血,反正他们这毫无同情心的笑意,让我感到脊背发凉。
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一闪而过。
我踮了踮脚,发现竟然是祝英台。
她平静地朝里面看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开。
谢观山的声音突然高声响起,扯着脖子喊道:
“祝英台,祝英台,求你救救我,祝英台,他们要杀了我,求求你救救我吧……”
我继续往外看,她已经打开房门,回到了自已的房间。
路见不平,提刀跑路。
这不像是她的风格呀!
难不成是跟梁山伯吵了架,心情不好,所以什么都不想管了吗?
马文才随后也走了过来,带着笑意向祝英台的房间看了一眼,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见他过来,众人立马识趣地为他让开一条道。
有的人当即拉着室友离开,生怕待会儿惹上什么麻烦。
而大部分人都留了下来,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妥妥的吃瓜群众。
老王一面夸张地高声叫嚣,一面做着射箭的假动作一次次地恐吓着谢观山,把他吓得浑身颤抖、一惊一乍的。
等老王再次准备拉弓之际,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把他的弓箭往上一抬,那只箭便稳稳地射中了墙壁画像上孔夫子的眉心。
谢观山翻了个白眼儿惊呼一声,随即便晕死过去。
“是谁啊?竟敢妨碍老子射箭!真他娘的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