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端木煜开口打破了屋内的安静。“你若不愿说,那等你想说了再来告诉我吧。阿念,赐婚那天,我给了你选择,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会信。”
梧念身形微微一晃,他的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可还是坚持着沉默。
他不能说,他还什么证据都都没查到,他还没报仇,若他将一切告诉了端木煜,日后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端木煜便是知情不报,与他同罪论处,他不允许。
端木煜看着梧念还是什么都不说的样子,转身,脚步沉重而急促地迈向房门,每一步都似带着他的失望。
在推门前,端木煜停顿了一下,头微微侧过来,“阿念,你又赢了,是我非要爱你,明知你有事隐瞒,明知你是个小骗子,可我依然放不下你。梧念,你究竟是谁?”言罢,他用力推开门,大步跨了出去,那背影在走廊的阴影里显得格外落寞与孤寂。
——
自那日争吵过后,他再也没有来过梧念的栖鸾殿。端木煜与梧念之间仿佛被一层厚重且冰冷的寒霜所笼罩,冷战的压抑氛围在王府中肆意蔓延。他虽然失望,却还是依旧记得自已与梧念的临近的婚事,命人仔细装扮起了宸王府。
夜色如墨。
端木煜独自蜷缩在偏殿的角落,手中紧握着的酒杯微微颤抖,酒水在晃动中不断洒出。他的眼神中满是痛苦与挣扎。
阿念,为何我还是换不来你的坦诚相待?
每念及此,他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他心中那团因失望而熊熊燃烧的火焰。他既想立刻将梧念拽到跟前,逼他说出实情,又害怕听到那个可能会让彼此关系彻底决裂的真相。这种矛盾的心理如同一把锐利的锯子,在他的心上反复拉扯。
而王府的另一处,梧念独守着空房了无睡意,怀中抱着端木煜睡过的枕头,和他的寝衣。他将脸深埋在寝衣里,汲取着端木煜遗留下来的淡淡气息,就好像和之前一样抱着端木煜睡一样。
睡意渐渐袭来,睡梦中,他回到了六年前。
他经历了两次大火,一次,他是亲历者,他的母亲抱着他奋力逃出,眼睁睁看着大火吞噬了整个梧家,那年他十五岁;一次,他是局外人,因为他的母亲在第一场大火后就将他藏了起来,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场大火带走了他的母亲,那年他17岁。
他那样好的母亲,那样好的外祖家,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哪怕自已再去修复,也修不成原来的样子了。
若说第一场大火或许有可能是天灾,那么第二次的爆炸,就一定是人祸。
他的母亲将他安置在了京都郊区的一个小宅子里。
他记得好清楚,那一天,静谧的小宅子,自已正在看话本子。
一直跟在母亲身边的嬷嬷突然找到他说,沈铭突然给母亲来了封信,不知道写了什么,让她去沈府,嬷嬷跟着她一路来到沈府,可在沈府门外,母亲却不让她再跟着自已了,可能是知道今天自已有来无回的命运,将这封信交给她,让她来找他,可在路上,这封信就被人抢走了,嬷嬷也被打晕。醒来之后,拐了好几道弯,绕了半城的路,来告诉自已这个消息。
他急急忙忙往沈府赶,在路上听到了很大的爆炸声,仿若惊雷在耳边炸响。他抬眼望去,只见沈府的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待他赶到沈府之外,眼前的景象让他呆住了。整个宅子已被大火吞噬,火焰肆虐之处,房屋倾颓,断壁残垣在火舌舔舐下发出痛苦的“噼啪”声。府中的家仆们四处奔逃,呼喊声、哭叫声交织在一起,乱成一片。
嬷嬷也呆住了,她没想到,又是大火,上一次的大火她失去了生活了一辈子的家,这次大火,她失去了最爱的小姐。
她告诉自已,当年母亲为什么和离。
她说姑爷曾经暗中帮端木瑾做事,丧尽天良,偷设私炮坊,赚取暴利。
还告诉了自已,母亲一直怀疑梧家老宅就是沈铭放火烧的。母亲装傻充愣,将他藏了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他还活着。假装自已一直沉浸在失去爱子的痛苦中,惹得沈铭厌烦,最终顺利和离。
他恨,恨惊天一炸却没人调查,他恨端木瑾,恨沈铭,好恨好恨……
梧念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心跳如鼓。
他终于又梦到了他的母亲,可他也又一次失去了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