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就要进宫了吗?”苏淮年放下筷子,看楚湘宁吃下最后一口白灼菜,海棠走到里间去给楚湘宁准备进宫的衣裳了。
“嗯,稍后我就去见父皇,祭祀正常进行,主要是去报个平安,以免他在宫中担心我。”楚湘宁站起身,走到屏风后换上了一件相对正式的水绿色宫装。
“乌沙阁的人被关押之后,父皇将善后的事情交给了大皇子去办,我觉得他有可能在其中做些手脚,如果你在宫中不巧遇上了他,小心点。”苏淮年念叨着,低垂着眉眼,手指与丝带翻飞,给楚湘宁在腰间系上了玉兰花香囊。
不论是苏淮年称呼父皇,还是他关心自已,这都让楚湘宁很是受用,借由苏淮年将丝带绕过腰间的动作,这个像拥抱一样的动作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楚湘宁微微仰头,伸出小巧的舌尖划过苏淮年的耳垂,低低地笑,“好啦,知道了。”
苏淮年动作一顿,喉咙中溢出一声轻叹,自然地从一侧红着脸的海棠手中接过薄披风披在楚湘宁肩头。
他伸出手,绕起楚湘宁的发丝,提着发尾在她的鼻尖上一扫。
“我可是记着礼尚往来的。”
等到楚湘宁有些窘迫地出了府,苏淮年回看了一眼已经被收拾好的饭桌。“山青,你留下吧。我去见舒言。”
来到西侧院,温闻雨依然坐在矮柜前鼓捣那些药材,舒言被扶着坐了起来,但为了不压到伤口,只能稍微挺起身体,拘谨地僵持着。
“行了吧,喝完就把茶杯放下。”温闻雨头也没回,苏淮景站在一边伸手想拿回杯子让他重新趴下。
“嗯...”舒言喝光了里面的水,还拿着瓷杯发愣。
苏淮年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驸马。”
“哥哥。”
苏淮年淡淡一笑,视线凝聚在那只楚湘宁方才倒了水的杯子,“温公子,我想与舒大人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温闻雨点头,拉着苏淮景一起离开。房间里就剩下了苏淮年和舒言两个人。
为了驱散一些沉闷的空气,楚湘宁安排人在西侧院里燃了气味清淡的熏香,此刻铜炉中噼啪作响,苏淮年在站在屏风边,并没有坐在位置上。
“驸马...是有什么想说吗?”没有了楚湘宁在场,舒言似乎就能忽略她与苏淮年之间的氛围,自作主张地将自已与苏淮年拉到同等的地位上。
“有些事情想问你,”苏淮年看着有些紧张的舒言,开口问道。“那一晚,你怎么会先所有人一步上山?”
舒言侧过头,盯着手里的茶杯,“我在溪边休息,听见了一种很奇怪的鸟叫声,响了两次,觉得有古怪,就上山去找她了。”
“嗯,那大概是报信的声音。”苏淮年捏了捏衣袖,试探着开口,“但恕我直言,在旁人看来,传信时,只有你不在营地,这似乎对你不利。”
舒言睁大眼睛,有些急切地侧过身去,睫毛因为震惊有些颤抖,“我绝不会加害于她!”
良久,苏淮年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回看舒言,眸色深深。
“你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苏淮年的声音很轻,还未走远就被窗前的风吹散,以至于舒言并未听清,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驸马说什么?”
“我说,舒言能为楚湘宁付出什么?”苏淮年其实不明白自已为什么要与舒言说这些,明明自已可以不理会这个人。但如果舒言可以作为楚湘宁在夺嫡路上的助力,那他是不是应该...不那么抵触他呢?
“依驸马所见,我可以为殿下付出一切。”舒言将手握在胸前,背上的伤口因为他刚才的动作渗出了新的血迹。
苏淮年为他眼中展现的坚定而震惊,看着眼前的男子,“但你是舒尚书唯一的嫡子,他是不会允许你嫁进公主府的。”
舒言被苏淮年的话戳穿了全部的心思,指节用力而发白,指甲扣着瓷碗的边缘,他方才生出的勇气,在苏淮年平淡的语气里瞬间散去,声音压着,“驸马看来,是已经看出了我的心思。”
“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
“苏淮年,果然是曾经名动京城的第一公子,你聪慧、英俊、有学问、有涵养,”舒言念叨着,看向茶碗的神情有些落寞,“但我最钦佩的,是你的胆识。”
“不顾世俗的眼光,嫁给楚湘宁。”
苏淮年没有想到,舒言是这样看待他的,“你不需要妄自菲薄,你也是世家公子,仪表堂堂,你我之间没什么不同。”
“不,驸马。”舒言摇摇头,背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你我最大的不同,便是...她喜欢你。”
“...”苏淮年愣在了原地,任由香炉中的气味裹满了全身,让他难以呼吸。
“苏淮年,抛去一切,我们之间的区别就是她喜欢你、她爱你,而我却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获得与她的一点点牵绊。”说完这句话,舒言展露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攻击性,伤口的痛痒让他神志混乱,说着自已从不会说出口的话。
“但苏淮年,你是驸马...你有那么多值得她喜欢的地方,可唯有一点,是我略胜一筹。”
苏淮年走近他,也从提起茶壶给舒言添满了一茶碗的水,“愿闻其详。”
“我比你更爱她。”
可苏淮年听了,却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如同春水融冰般温柔,转身离开了房间,“喝些水吧,舒公子,早些恢复身体,才是正经事。”
房间的门被带上,舒言听着苏淮年在廊下与苏淮景和温闻雨说了些药膳的事情,就逐渐远去了。他大口地吞咽着茶碗里的水,那水已经凉透,让刚才舒言过分运转的大脑冷静了下来。
随即,他将空杯子在矮柜上放好,无语地掩住了面庞。
“...我在跟驸马说些什么啊,真是太糊涂了。”
舒言抬头看向天花板和梨花木的房梁,“我一个不可能嫁进公主府的人,居然对驸马说这么失礼的话,即便是梦里会嫁,也不能向正君宣战啊!”
温闻雨回到房间时,看见舒言正捂着脸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走得近了,发现他只是在不停地重复。
“他没听到...他没听到...他没听到...”
听见有动静,舒言放下手,温闻雨瞧见他欲哭无泪的模样吓了一跳,“你这是什么表情...”
舒言将方才不堪回想的话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咬着牙回答,“温大夫,我现在又开心又后悔,是不是受伤的影响啊?”
温闻雨歪头,“刀伤怎么会伤到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