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来到周四。
靳祈雾下午有课,就没去机场接祁彻。
她定了个晚上七点的米其林三星法餐的包间,让祁彻直接过去。
说实话,她已经记不清上次消费人均上百英镑的法餐是什么时候了。
这回祁彻过来,她决心要狠狠地敲诈他一回。
什么,你说东道主之谊?
——她又不是英国人。
晚上七点零五分,Alain Ducasse at The Dorchester。
这家餐厅坐落在寸金寸土的海德公园旁,由当世摘星最多的“地狱厨师”Gordon Ramsay开设。
祁彻让她预订了三人的位置,她原本以为他会带上隋知。
没想到一进包间,看到的却是——
俞周紫!
这货怎么也跟过来了?
要不是她在上课的时候,就在小某书刷到了祁彻和隋知的希思罗机场接机视频,她差点就以为祁彻是跟俞周紫两个人来的伦敦了。
看到她,俞周紫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咧嘴一笑,笑里却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
靳祈雾回她一笑,笑意未及眼底。
祁彻给靳祈雾拉开椅子,随后在她身边坐下。
她坐下,开口就问:“哥,嫂子呢?”
“嫂子明天要走秀,当然是去秀场彩排咯。”俞周紫插话道。
靳祈雾微笑,眼神刀她:问你了吗?
祁彻给她倒上果汁,三人闲聊起来。
虽说靳祈雾和俞周紫私下里不对盘,但在祁彻面前,她们还是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但靳祈雾最近不知是怎的,或许是她心里已渐渐放下了对祁彻的执念,因此在他面前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全心全意地刻意伪装。
双子座就是这样,虽然擅长谎言与伪装,但他们又很懒。
懒于编织完美无缺的谎话,一旦卸下一点防备,很难再演出天衣无缝的戏。
一顿饭下来,祁彻还是隐隐嗅到了两个妹妹之间若有似无的火药味。
靳祈雾出去上厕所的功夫,祁彻开始“审问”起俞周紫来。
相较于同父异母的俞周紫,祁彻似乎更加偏爱没有血缘关系的靳祈雾。
虽然他很努力将两人保持在天秤两端,但言语间依然不经意间流露出对靳祈雾的偏袒。
俞周紫却事事以他为先,听到他维护靳祈雾的口吻,眼圈突然泛了红。
“周紫,”祁彻叹一口气,“是哥不会说话,你别哭。”
俞周紫别过头,渐渐放大了声音:“叫我就是周紫,叫她就是‘雾雾’,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雾雾都对你存了什么心思?”
包厢门虚掩着。
靳祈雾今天来月经,走到半道想起自已忘拿卫生巾,便折返回来。
她站在门口,手僵在半空中,微微打颤。
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快要跳出来。
如果俞周紫非要把她的心思和身世捅出来的话,那就捅出来吧。
正好能让她彻底断了对祁彻的念头。
大不了,等事后她再捅俞周紫一刀。
她屏住呼吸,听祁彻的回答。
祁彻先是沉默,抿了一口水再开口,声音像是生了锈:“你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俞周紫努力回味这句话,慢半拍反应过来。
猛地站起身,她质问:
“哥,你早就知道靳祈雾喜欢你?”
“什么时候开始的?”
祁彻喉结滚动,按住俞周紫的肩膀让她坐下。
“哥——”
“周紫,”他低声打断她,“你是不是一直不满我对祈雾的好?明明你才是我的亲妹妹,我却更偏心她?”
俞周紫垂下眼帘,默认了。
“其实,”祁彻指腹轻轻摩挲着高脚杯杯沿,说,“在我妈和靳叔叔在一起之前,我也曾喜欢过她。”
“啪嗒”一声,俞周紫手中的叉子掉落在地。
祁彻抬眸凝视着俞周紫,“周紫,你能理解我吗?”
“我……”俞周紫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那哥你希望祁阿姨跟靳叔叔在一起吗?”
祁彻倾身,温柔地抚摸她的发顶:“当然,对我来说,女朋友可以随时再找,但妈妈的幸福最重要。所以周紫,别再和祈雾作对了,好吗?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这样她才有可能接受我妈嫁进靳家。”
祁彻说完这句话。
靳祈雾浑身一颤!
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直直地渗透进她的天灵盖。
原来,她输给的,不是隋知,而是祁云依。
可接下来,俞周紫的问题再次粉碎了靳祈雾微薄的希望。
俞周紫:“哥,那你跟隋知姐是认真的吗?”
祁彻:“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会跟她结婚。”
俞周紫擦了擦眼角的泪,“好啊,我也挺喜欢隋知姐的,不愧是能让浪子回头的女人。那我就等着喝你们俩的喜酒了。”
祁彻递给她一张纸巾,佯怒道:“哎——!说谁浪子呢?”
门外,靳祈雾的心不受控制地揪着疼。
她弯下腰,手捂心口,眉头紧锁,迟迟缓不过来。
有个金发碧眼的侍应生路过,投来关切的目光,正要开口询问——
靳祈雾深吸一口气,强忍泪水和心痛,眼眶泛红,直起身子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侍应生心领神会,礼貌地向她鞠了一躬,随后悄然离开。
靳祈雾往外走,拿出手机给祁彻发了一条微信:【哥,我来姨妈了,忘带卫生巾了,出去买一下。】
外面,冷风不断呼啸着,缭乱了她的发丝,却吹不走她复杂的情绪。
靳祈雾出来时没穿外套,冻得直缩脖子。
为了跟祁彻有个交代,她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超市或便利店。
“你不冷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抬起头,对上一双狭长幽深的眼睛。
她杏眼微瞪,眼底一汪水,哑声问:“沈透?!Are you ghost or stalker?How old are you?”(沈透?!你是鬼魂还是跟踪狂?怎么老是你?)
沈透挺委屈。
他刚从The Dorchester酒店陪客户办完入住手续,谁知道一出来就看到她在门口发呆?
寻常情况下,他是不会特地过来跟她打招呼的。
但看到她穿得这么少,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了人道主义的光芒,于是特意下车来看看。
他见过靳祈雾各种模样,乖巧的、凶悍的、狼狈的、哭泣的……
却唯独没见过她此刻眼中,这般复杂而汹涌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