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回再一次九十度对几人鞠躬,她不是真的古代人,下跪这事儿,她做不到。
“几位公子,再次感谢你们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此地有血腥味,会引来野兽,我们就此告别,几位公子也早些离开。”
墨微澜觉得两个小女孩在外行走,属实不安全,想带上她们,转而,又想到自已如今的处境,自身难保,带上也是平白连累别人。
倏地又想,要不给她们点银子,路上好打点。
少顷,又自嘲地笑了笑。
那姑娘可不是普通人家,说话条理清晰,分明念过书。
眼神坚定,敢直视他,稳重沉静,毫不扭捏作态。
水囊上镶有珠宝,珠宝闪烁透亮。杀流匪的刀,饶是见识广博的他,都没见过,铸造工艺,更是看不出来。
只是衣衫褴褛,双手脏污,不似养尊处优,娇养出来的小姐,更像地里刨食的农户。
整个人充满矛盾感。
罢了,自已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追究这些干什么。
若是此时夏星回能听见他心声,一定会大声疾呼:快!拿钱来砸我,拿钱来羞辱我。
敛了神思,郑重道:“好,在下姓墨,名微澜,敢问姑娘贵姓?”
夏星回懊悔自已粗心,居然忘记问救命恩人的名字。
“小女子免贵姓夏,夏天的夏,名星回,星回轮转的星回。”
“好名字”墨微澜点点头认同道。
“墨公子,小女子就此告辞,愿你早日康复,后会有期。”
“那便借夏姑娘吉言,珍重,后会有期。”
从知道彼此名字开始,后来,就有了一切。
此时,十里坡,夏家村村民陆续汇合。
村长正在安排各家清点人数。
十里坡就是昨天被流匪冲散之地。
“孩他爹,星回和星雨还没回来?”宋氏呜咽着问夏大牛。
“秋月别急,她俩肯定能找回来,你先吃点东西。”夏仰止,小名夏大牛安慰道。
宋秋月和夏大牛就是原身父母,宋氏神色哀愁,背靠板车坐地上,吃不下饭。
“娘,你先喝口粥,我一会再去寻一寻。”夏长川端着一碗,稀得能照出人影的黑面糊糊给宋氏。
夏长川是原身哥哥,也是家中长孙。
“好”接过碗,抿了一口。
宋氏嘴上说着好,内心并没有丝毫放松,她只是不想长子跟着担心罢了。
星回腼腆胆小,在家不是念书写字,就是绣花,最多进厨房打打下手,从未下地干农活。
她绣工有天赋,深得夏老太真传,习得好手艺,首先护好手。
星雨才三岁,还那么小,落入流匪手中,定是毫无还手之力,要怎么在流匪中存活。
一想到两个女儿可能遭受痛苦与折磨,宋氏便心如刀剜。
原就哭得红肿的眼睛,此时越发红了,喉咙哽了哽,流下几滴泪进碗里,宋氏丝毫不察,就着泪喝下去。
夏老太头发花白,满面愁容,安慰道:“宋氏,你别哭了,小心眼睛哭瞎,星回星雨回来看见,平添担忧。”
“嗯”宋氏这才抬起手背,揩了揩双眼。
二弟妹张氏,三弟妹顾氏,一个收拾碗筷,一个清点剩余的物资。
夏二郎照看夏三郎与夏四郎。
夏四郎是夏星雨龙凤胎哥哥。
整个孙辈有四男四女。
男孩依次叫:
夏长川(夏大郎)长房
夏长宏(夏二郎)二房
夏长空(夏三郎)三房
夏长风(夏四郎)长房
女孩唯有夏星回和夏星雨会被叫名字,夏星花叫二丫,夏星雪叫三丫。
夏家三房人,仅夏大牛念过书,且三房人娶的媳妇都不识字。
几房人都觉得叫小孩名字别扭,只有夏大牛坚持。
二丫带着三丫缝补衣服和鞋袜。
昨天二丫、三丫也同夏星回两姐妹一起,边挖野菜,边拾柴火。
天热干旱,枯枝败叶多,没一会儿就捡一大堆。
二丫三丫带着柴火先行返回,才避开劫难。
此时想来,二丫三丫还心有余悸。同时又止不住为大姐小妹担忧。
夏二牛、夏三牛,则是在砍树,打算修补被流匪破坏的板车。
原先板车是牛在拉,如今牛被抢走,只能靠人力。
粮食也被抢去大半,仅余半袋黑面和半袋小米。
被褥、衣服也丢了不少,好在秋老虎凶狠,暂时不需要御寒。
此次流匪冲击,夏家村伤亡了不少人。
从昌州出发逃荒时,全村42户共计356口人,途中离开几户,各自投奔亲人,还剩300人左右。
一个多月长途跋涉到陈州,村里老弱病残扛不住,又少了10来人。
此次流匪冲击后,死掉30几人,失踪20几人,全村还剩220几人。
这个打击,于整个夏家村而言,不可谓不大。
夏大牛、夏大郎一心只想找到姐妹俩。
两父子沿着十里坡外搜寻,心里虔诚祈祷姐妹俩出现。
夏星回背着夏星雨,刚走了10来分钟,夏星雨便睡着了。
正午太阳如火,猛烈炙热,空气仿佛被烧得扭曲,汗珠滑进眼里,刺得夏星回流下眼泪。
尽管夏星回避着阳光直射,往阴凉处走,也无济于事。
可不能再走,一是太阳毒辣,怕两人中暑。
二是担心夏星回,接连两天受到惊吓,怕她起高热。
三是夏星回在外面精神一直紧绷,她迫切需要一个绝对放松,绝对安全的地方休息,做自我心理疏导。
毕竟是三条人命,又不是超雄,哪能真的做到无动于衷。
于是乎,夏星回进了小道,钻进小树丛,仔细观察周围,确保无人,背着夏星雨进空间。
在客卧打开帐篷,抱着夏星雨睡进去。
空间恒温25度,给夏星回盖上小薄被。
夏星回便清洗自已,杀流匪,溅起满身血渍,洗头洗澡洗衣服,熬一锅菖蒲艾草汤药水,冲洗全身,辟邪驱晦。
没胃口,热一杯牛奶,喝一瓶安神补脑液,陪夏星雨午睡。
折腾半个时辰,才睡着。
夏星回眉头紧皱,面露痛苦之色,身体蜷缩在一起,先是微微颤抖,而后颤抖得愈发厉害,脑袋随之来回摇动,额头冒出细汗,嘴里呜咽着,像似在说什么。
此时梦中,反复涌现血液四溅的画面。骤然,出现一个血人,举起刀,猛地往夏星回心脏扎来。
夏星回猝然睁开双眼,耳鸣,耳朵嗡嗡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般,砰砰直跳。
夏星回,瞪直双眼,许久,三魂六魄才归位。
手背擦一把额头上的汗,低头看了看夏星雨,睡得香甜,摸摸她额头,没发热,探进后背,没流汗,松了口气。
人在病态的情况下,梦境往往异常清晰、鲜明,与现实非常相似。
夏星回心想,这是有心理创伤了,难搞!罢了,不去纠结,不必压抑和掩饰,正视它,接纳它,一切顺其自然吧。
遂起床,咕噜咕噜喝了一大杯水,开始准备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