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妮终归没吃,带着绝望离开。
这一去,命运难测。
夏星回咬着下唇,双眼凝视黑妮离开的背影,那样决绝,那样无助。
她脑子天人交战,思绪如同浓雾,充满矛盾感。
夏星回内心煎熬,暗忖道:我只是一个外人,万物苟且而活,我参与不了别人的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已命定之路要走。
我拯救不了任何人,拯救,只能是自已的事。
可黑妮明明很饿,很久没吃肉,却没有吃那碗饭,因为食物珍贵,即便知道自已活不久,她还是克制住口腹之欲。
夏星回又如何能对这样一个,无论被怎样践踏,还能克制欲望,拥有纯澈本心的人,置之不理呢?
她双手狠握成拳,又迅速松开,快步追上黑妮,拽住黑妮的手,远离人群。
宋氏瞧见,担忧道,“星回这孩子干嘛呢?孩儿他爹,你快去看看。”
“无碍,秋月别担心,星回自有分寸。”夏大牛安抚道。
“可是。”
“宋氏,你别管了,你闺女主意大着呢!”夏老太淡定回道。
自从夏星回只身带着星雨找回来,夏老太就明白,她孙女不是一般人,以前宅家天天绣花,给她埋没了。
站到树后,黑妮才回过神,诧异道,“怎,怎么了?”
夏星回神色淡淡,平静无波,“你的生命有且只有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你的人生却有无数种选择。”
黑妮心头一颤,怯声道,“没有的,没有选择,我是孤儿,没有娘家依靠,张家买我来便是让我做牛做马。”
夏星回气息一窒,总算明白黑妮这般忍辱负重的原因。在古代,没有娘家那就是无根浮萍,任何人都可以践踏,何况是孤儿。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依靠,你可以做自已的依靠。”
黑妮睁大肿成缝的双眼,疑惑道,“自已也可以做自已的依靠吗?”
“可以,只要你足够强大,强大到别人畏惧你,害怕你。强大到你能轻易将欺压你的人,踩在脚底。”
“我,我,我做不到的。”黑妮摇摇头。
“此时做不到,不代表以后做不到。”
“怎么做?”
“人总是要死的,死之前不拼一把吗?你天天伺候那一家子吃喝拉撒,山里的毒蘑菇有没有?毒草有没有?”
黑妮仿佛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脸不可置信,双眼紧紧盯着夏星回,眼里微光闪动。
夏星回伸手拍了拍黑妮的肩,明明黑妮已经22岁,比夏星回高小半个头,却给人一种,夏星回才是长辈的错觉。
“一棵树,因为遮住其他树的光,而总是被修剪,这棵树永远长不成参天大树,甚至没有阳光后,会枯萎。
一个人,为了顺应别人而修剪自已,最终只会剩下骨头。”
夏星回牵起黑妮右手,将其握成拳,“人们总说,所到之处,皆是命数。实则不然,命运从来只掌握在自已手中。握紧它,你的命运从此由你掌控。”
黑妮死死盯着自已的拳头,怔怔地站在原地。
等她发现自已嘴里有甜甜的味道,她才回过神,惊奇道,“是糖。”
“嗯,喂你一颗奶糖,从此,你的人生只有甜。”
黑妮许久没吃过糖,或许是她记错了,她根本没吃过糖,可是糖真甜呀!
黑妮用手捂住嘴,转身蹲在地上,后背起伏不定。
夏星回抬头仰望天空,没多停留,慕然转身回驻地。
刚走几步,便见夏大郎站在不远处的树荫里,神色自若地看着她。
“走吧,回去了。”夏大郎说完,转身走在前面。
夏大郎不放心她,跟过来接她。
夏星回眉欢眼笑道,“夏长川,带我去找徐猎户。”
“夏星回,我是你兄长,叫名字成何体统。”夏大郎咬牙切齿道。
“你就说你带不带我去吧!”
夏大郎深吸一口气,又无可奈何道,“带。”
整个村子,除了徐猎户和他儿子,有一点战斗力,其他人是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往后会碰到许许多多,今天这种状况。
找到徐猎户,夏星回没有周旋,直言道,“徐大叔,这一路,危险重重,全村就你家有一些自保手段,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乡亲们帮不上忙不说,或许还会拖累你们。
你会制作弓箭吗?能不能帮我做几张弓?再教教我们用法,我用一把匕首做交换,你看行吗?”
说完,夏星回掏出一把匕首,打开刀鞘,取出印有钢纹的匕首。
夏大郎眼神微缩,神乎其神地看向夏星回,目光带着询问,张了张嘴,最终没问出口。
徐猎户的儿子徐大山,眼神倏地一亮,一把夺过去,夸赞道,“好漂亮,做工精良,好厉害的匕首。”
说完用指腹摸刀口,刚碰上,一条血线划开,“嘶。”
徐大山龇牙咧嘴地将手指含进嘴里吸住。
徐猎户气急败坏,抢过匕首,一巴掌拍徐大山脑门上,怒道,“你个棒槌,什么能摸,什么不能摸,你不知道,都15岁了,像什么样?”
“哎,爹,爹,你快给我,我再看看。”徐大山急得抓耳挠腮。
徐大山遗传徐猎户,身材魁梧,逃荒路上虽瘦了一圈,到底底子在那里,还是很壮硕,抓耳挠腮的样子,特别像只大猩猩。
“滚一边去。”
徐猎户不理会徐大山,转头看向夏星回,赫然道,“大郎,星回让你们看笑话了。这匕首太过贵重,我就不收了,弓箭我会做,我多做几张弓,到时候一起教。”
徐猎户小心地将匕首插入刀鞘,虽满怀不舍,还是将其还予夏星回。
“爹啊,你怎么?”
“住嘴。”
徐大山话还没说完,便被徐猎户打断,急得徐大山面红耳赤,气鼓鼓地站在一旁。
夏星回轻笑一下,“给,大山喜欢就拿去吧。”
“啊?可,可以吗?我爹他。”徐大山瞥了瞥他爹,欲言又止。
“星回,你别管这臭小子。”徐猎户蹙眉道。
夏星回将匕首塞进徐大山手里,不理徐大山的纠结与无措。
转而,对徐猎户欠身道,“徐大叔,拜师学艺,礼数向来不少,只是这一路条件有限,只能用匕首代替。你要是不收,我们便不会学。”
在古代,任何一门技术,都是机密,外人很难涉足其中。扫蔽自珍,宁可断绝传承,也绝不会轻易让外人学了去。
徐猎户能做到这般,礼数更不能少。
“哎,你们这是,言重了。我别的也不会,就射箭准头还行,你们不嫌弃就学吧。”徐猎户弱弱道。
“行,那便谢过徐大叔。”
夏星回与夏大郎同时对徐猎户行了一礼。
徐猎户是个没念过书的大老粗,他手足无措,挠挠头,脸色憋得通红。
别说,遗传真神奇,徐大山先前的动作,和他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