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也轻笑了一声：“周夫人，这两年你给我安过不少罪名，唯独这一次，我承认。我今天来‘扉页’，的确是因为周家。你知道为什么吗？”
五楼‘极致’宴会厅。
聿修松了松领带，抬手看了一眼腕间的表。
都八点多了。
他看了一眼半陷入身边沙发里的男人：“冉封，我有事，先走。”
他要回家洗澡澡睡个香喷喷的觉，明天用最好的面貌和‘槡夜’面基。
季冉封是聿修发小，季家大少。
季家几代经商，偏偏季冉封弃商从医，两年前留学归来后，自已搞了个私立医院。
顺带兼职sy的队医。
今天要不是季冉封，聿修压根不会过来。
聿修这样的场合从来待不了太久，季冉封根本不在意，懒懒招了招手。
聿修点头，转身就走。
走到宴会厅门口，余光瞥见内窗站着几个圈内千金，正拿着高脚杯盯着下方说话。
“看不出来啊，这周夫人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出手还真毫不客气。”
“你懂什么啊？她打的那个男人是她亲儿子，听说是个不学好的，就喜欢勾搭男人。”
“也是，你看他那张脸，哪有正常男人长这样的？”
“话说回来，周夫人发起酒疯，还真是吓人。”
……
聿修脚步一顿。
没太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周夫人？
这个圈子里的周夫人太多，不学好，喜欢勾搭男人的少爷，也不少见。
像他这么根正苗红的，没几个。
聿修推开门走出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桑也。
在桑也对面，女人正在歇斯底里：“哈哈哈所以你是承认了，桑也，你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丢我周家的脸！”
聿修脚步都不带停的。
所以，刚刚那些女人说的男人，是桑也？
不过以前怎么没发现，周自在的夫人这么像个神经病？
‘扉页’四五楼才能使用电梯。
聿修没选电梯，他选择步行下楼。
他很快到达三楼楼梯口，桑也的声音在许婷的疯狂衬托下，显得极致凉薄。
桑也说：“周夫人，我今天选择‘扉页’，的确是因为周家。但不是你说的理由。
你还记得我到周家的第一个春节吗？那个春节，周家在‘扉页’举办家宴，你没让我去。”
当时桑也站在角落里，看着许婷拿着手机巧笑嫣然，挨个邀请周家亲戚前往，眼里隐隐有些期待。
等许婷挂断电话，他轻声问：“妈，我可以去吗？”
许婷瞬间变脸，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嫌弃，
“你去？你去干什么？去给我丢人吗？桑也，我现在给你吃给你穿，你该知足了，收起你那些恶心的想法，乖乖呆在周家！”
桑也说：“我只是想见见我的家人。”
许婷嗤之以鼻：“你的家人？桑也，你也配？”
听到桑也的话，现在，许婷又说出了和当初意思相近的话。
“让你去家宴？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参加周家的家宴？桑也，你也配？”
桑也点头：“是啊，我不配。所以你为了防止我偷偷跟去丢你的脸，让人把我锁在房间。
你们家宴结束后又举家去郊外的别墅，整整五天。
五天后回来，才想起来我这么个大活人还被你们关着。
周夫人，你那次，差点要了我的命。”
聿修来到了桑也所在的二楼。
因为‘扉页’的设计，他和桑也的距离相当于一个扇形的两端。
不远，但也没有很近。
他慢慢抬脚往前，最后来到桑也身边。
桑也站在楼梯口旁边的位置，其实并不挡着聿修，但他却微微垂眸：“麻烦让让。”
桑也的话他全听到了。
该说不说，周家的确很过分。
但这说到底是周家的家事，他不好插手。
只要桑也开口，他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帮他把许婷打发走。
桑也面无表情侧身。
聿修：“……”
聿修抬脚往下走。
桑也不要他帮忙，他总不能舔着脸去。
桑也对面。
许婷被桑也这话说得酒醒了一些。
桑也这件事说得她有点心虚，连带着眼神都开始躲闪：“可我不是给你道歉了吗？”
“对啊。”
许婷的确和桑也道歉了。
流着眼泪，一脸悔恨。
桑也原本当时就打算离开周家，可是因为许婷哭，他心软了。
他以为他等到了自已的苦尽甘来。
他真的太想要家人了。
可是后来才知道，那只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正好陈明从洗手间出来了。
桑也看到陈明，眼神柔和下来，他不愿意继续和许婷掰扯。
掰扯出个对错，也没什么意思。
周家人早就和他没关系了。
他只说：“周夫人，我不配来‘扉页’参加周家的家宴，没关系，现在我找到了真正的家人。我可以和我家人，来‘扉页’。”
陈明走近了，一眼就看到了桑也红肿的脸，正要问话，桑也立刻拉着他转身：“走吧，爷爷。”
许婷看着桑也和陈明的背影，双眼发红，满脑子都是在宴会厅听到的那句：
桑也找了个糟老头子。
桑也找了个糟老头子！
……
真的，桑也丢尽了她的脸面！
与此同时——
聿修走到‘扉页’门口，等候在外的安捷立刻迎了上来。
安捷下意识抬头，顿时一愣：“槡夜先生？”
聿修也怔住了：“什么槡夜先生？”
安捷看着桑也：“就是boss您让我带去看房的，槡夜先生啊！”
这个天其实有些凉爽了。
不过‘扉页’里暖气十足，就算是穿着露背礼服的女人也不会觉得冷。
然而等聿修跟随安捷的目光回头，视线定在桑也脸上的瞬间，他却觉得自已仿佛一脚踏入了冰天雪地，脚下多出一个无敌深渊，‘飕飕’的冷气不断从下往上蹿。
槡夜。
桑也。
桑也就是槡夜！
聿修抬脚刚往前走一步，就见证了让他后悔终生的一幕。
许婷发了疯地朝着桑也的后背伸手推去：“桑也，你去死吧，我就不该生下你这么个玩意儿！”
在即将被许婷推倒的瞬间，桑也放开了搀扶陈明的手。
下一秒，他纤弱的身体像一个破败的娃娃，沿着楼梯滚落了下来。
‘咚咚咚咚’的声音，似敲击在聿修心头的擂鼓。
“不……”
聿修大步上前。
可是根本来不及。
聿修还没跑到楼梯口，桑也已经彻底摔了下来。
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长睫在他眼睑落下阴影，安静得令人窒息。
他的手机在颠簸中从他的兜里被甩出，擦着地面一路前行来到聿修的跟前，被他的皮鞋尖撞停。
聿修低头，一眼就看到了挂在手机上的平安符。
那是他求来给‘槡夜’保平安的。
可是现在它的主人却倒在他的面前。
周围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幻，连带视野都仿佛笼罩上了雾气，聿修身体狠狠一晃。
他感觉到安捷扶住了他，但他不要。
他把安捷推开，颤抖着走向地上的桑也，然后蹲下，小心翼翼朝着桑也伸手。
却不敢碰他。
他的声音抖得差点让人听不清，
“季冉封……”
“季冉封……”
“安捷，安捷，打电话给季冉封，让他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