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七年。
吴歌正躺在桃树下的摇椅上午睡,桃花开了七次,桃子吃了七回,身后的桃树仍旧郁郁葱葱,为她洒下一片阴凉。
吴中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少年人就像雨后的春笋一般,恨不得一天一个样,早已不知不觉间清风朗月,郎艳独绝。
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吴歌却在他踏入院中的时候就醒了。
“何事?”她慵懒的问道,连眼睛都懒得睁。
少年人笑得温润内敛,想到他师父闭着眼也看不见,就又收起笑容,清了清嗓说道:“爹今早跟我说,我十五了,想给我取个字。”
“嗯。”
“我说我想自已取,爹同意了。”
“嗯。”
吴中笑着走到师父身后给他捏了捏肩:“师父,您取一个吧。”
“嗯?”吴歌微睁开眼,“你不跟你爹说想自已取吗?”
“是啊。所以您觉得我字什么好?”
“……”
吴歌又闭上了眼,徒弟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事儿就来烦她这点不好。
想了想,历史上吴中好像是字思正,于是她张口就来道:“就叫思正吧,心思的思,正直的正。”
肩上的手顿了一下,头顶传来少年的轻笑声:“师父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次能教导徒儿的机会。”
“那换一个?”
“不换了,只要是师父取的我都喜欢。”
**********
吴合忠手捻着胡须,斜睨着自已的儿子:“确定叫思正了?”
“确定了爹。”
“你师父给起的吧。”
吴中笑着看向自已的老爹:“您都知道了还问我。”
吴合忠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跟你说多少遍了,让你离后院的那位远点儿,你都当耳旁风是吧?”
吴合忠愁的发型直逼吴歌,他想让儿子离这位祖宗远点儿,儿子又不听;让他直接跟吴歌说,他又不敢。
真是操碎了这颗老父亲的心。
“爹,你究竟为什么要囚禁师父?”
吴合忠一听这话,顿时把眼睛瞪到了人类的极限:“谁他娘跟你说我囚禁他的?”
眨了眨眼,老人家声音颤抖的问道:“你师父跟你说的?”
“没有,我猜的。”
靠!差点吓掉老夫半条老命。
“以后别拿话就说,借你爹一百个胆儿也干不出这事儿啊。”吴合忠说完招了招手,示意儿子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是有个大人物要杀他,这个人是谁我也不知道,就连故去的刘基刘太史都不敢招惹这个人,所以你小子想活命就离他远点儿!”
“我现在是他的徒弟,无论怎么说都近的可以了,还有什么可躲着的。”
“哎呦,你们是师徒的事儿,算上我还有第四个人知道吗?你消停点儿就得了,他们行里的人守规矩,只针对他,不滥杀无辜。”
不是守规矩,是怕沾因果吧。
吴中垂下了眉眼,从袖中掏出刚买的菊花茶塞到了他爹怀里:“天气热,给您降降火,孩儿还有本书没看完,先回书房了。”
“嘿,你还有心思看书?别看了,你这书看得够可以了,还真以为自已能看出个颜如玉来啊?我派人送你房里的适龄姑娘的画册你看了吗?”
“没看呢,改天再说吧,我走了爹。”
“没看?!你是想气死我吗?你他娘不会是想跟着你师父出家吧!”
“没有的事,喝您的茶吧爹。”
“我喝个屁!我不要茶!”老头儿气得直接操起茶包朝自已的儿子扔了过去,“我要儿媳妇儿!”
吴中正好被茶包砸到脚后跟,脚步顿时乱了一下,下一秒以更快的速度走远了。
看到这一幕的吴合忠胡子都炸起来了。
逆子!!!
**********
又是一岁枯荣,吴中十六了。
教他学问的夫子突然递出了辞呈。
“先生为何要走?”吴中不解的看向夫子。
月奉没少过,他也没做错什么,缘何要走?
“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师生缘分已尽,祝小公子前程似锦。”
吴中站在门口望着夫子离开的方向,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知道了这事的吴歌,看着站在面前委屈的少年笑了笑,宽慰他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时间在走,年岁在长,经历的越多,懂得的也越多。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不是归人,皆是过客。酒杯太浅敬不到来日方长,巷子太短也走不到白发苍苍,人总有一天要学会去适应离别。”
少年望着窗外的风景,一声不吭。
从那天起,吴歌就发现这孩子明显不在状态。
“啪!”吴歌把手中的图纸扔到桌面上,怒视着面前低头不语的少年,“这是你能画出来的东西?”
少年连个反应都没有,气得吴歌舔了舔后槽牙,怕自已说出更难听的话,她摆了摆手示意少年出去。
“想,想通了再来见我。”
第二日吴中站在吴歌的院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进去。
师父让他想,那他就多想两天。
他不怕师父生气,至少他还在自已身边。
可才过了两天,他就先沉不住气了。
他自诩心思稳重,但一遇到师父的事就乱了阵脚,这种患得患失,未来不在掌控的感觉实在太遭了。
就像以前的他决定不了命运一样。
身后的怪物膨胀着,搅得他心绪难安,干脆翻出自已精心准备的建筑图纸带去给师父看。
这图纸本来是打算送给师父当寿礼的,画的是他心目中的宫殿,一座矗立在云巅之上的宫殿,正好适合师父这样的神仙。
他现在心浮气躁实在画不出更好的作品,只能拿着它去道歉,换得师父的三言两语也好。
吴歌还以为这孩子叛逆期到了,没个三五天的好不了,没想到才过了两天就自我调节好了。
接过他手中的画纸,吴歌渐渐屏住了呼吸,图中的奇思妙想让她想当场拍案叫绝,却在看到下面落款处的署名时差点惊掉了下巴。
她没看错吧?汪藏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