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小歌……”
“师父,您老人家省点力气少说点话吧,舒服点走不好吗?”
一个十七八岁的高个儿少女走了进来,将手中的粥碗放到床头柜上,给床上的老人掖了掖被角。
老人赏了她一个白眼,挺好个徒弟,就是长了张嘴。
“师父,您这长胡子是真碍事,要不徒儿一剪刀给您剪了吧。反正您也不会再接活儿了,用不着装仙风道骨,留这玩意儿干啥。”少女捋了捋老人又长又密的胡子,寻思着在哪里下剪刀。
“吴歌!”什么叫“装”仙风道骨?老子就是仙风道骨本骨!
“你要敢剪我的宝贝胡子咳咳咳……”
“行行行,不剪了,师父您消消气。”
“我死后也不许背着我剪!”
“不会不会……”
师徒俩像往常那样闹腾了一会儿,屋内又重新恢复了宁静。
“师父喝粥不?”
“不喝。”
“师父喝水吗?”
“不喝。”
“师父……”
“吴歌。”老人布满皱纹的脸转了过来,用那双仍旧清明的眼慈爱的看着自已的徒弟。他今年才五十二岁,可惜五弊三缺他犯了命字,已是命不久矣。
他看了看自已住的这间豪华别墅,“临了师父也没有什么可给你的,这栋别墅就留给你吧。”
“别介师父,您还是捐了吧,徒儿无福消受。”
老人闭了闭眼,他知道吴歌不是在跟他客套,她是真的无福消受。
五弊三缺她犯的是“财”字,一辈子穷光蛋的命格,不能有钱,有钱就有灾,拿钱破灾然后再没钱……
吴歌麻了:早知不属于我,又何必招惹我?
她十三岁的时候就独自搬到了附近的一间出租屋里住,没办法,谁让她在师父家里住的第一个晚上,雷就劈倒了院里的一棵大树,那树直接朝房子倒下来。第二天一看,窗户玻璃碎了一地,树冠都杵进屋了。
吴歌:那我走?
见师父久久不说话,吴歌怕他执着于此事,决定跟他说出自已刚隐瞒的实情。
“师父,刚才我煮粥的时候厨房着火了……”
老人猛的瞪大了双眼。
“不过被我用灭火器给灭了。”
老人眼睛又闭上了,并长出了一口气。
“但是厨房都烧没了……”
“刷!”老人眼睛瞪得像铜铃。
“不过幸好这碗粥被我抢救出来了。”
铜铃大眼瞪了过来:“别说了,我捐!”
吴歌欣慰的点了点头,很高兴师父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两人又都不说话了。
静了一会儿,老人低声道:“我的时间快到了。”
“嗯。”
“真可惜,没能参加上你的十八岁成人礼。”
“没事儿,有学校里一帮学生老师陪我过呢!听学姐说她们那届的成人礼学校一人发了一小瓶蓝月亮洗衣液,让拿回家给父母洗衣服,等我拿回来就给您……”吴歌的下巴抖了抖,“就给自已洗,正好省了买肥皂的钱。”
“师父真想再看看你……”
“您要是想我,我过一阵子就下去看您。”
老人听了这话,用尽最后的力气打了自家徒儿一巴掌,可他实在是太虚弱了,这一巴掌更像是心疼的抚摸。
“我都烦透你了,少下来给我添堵!”老人的呼吸渐渐微弱,声音也低了下去,“听到没有,晚点来见我……”
“听到了。”吴歌握着老人的手静默了许久,掌心中的温度慢慢散去,直至冰凉。
夜幕垂落,黑暗的屋子里传来一声轻叹:“若是我想您了呢……”
料理完了师父的丧事,吴歌又回到了自已的小出租屋。
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说了句:“我回来了。”一如既往的没有人应答。
打开的书包还放在桌面上,旁边躺着一张高分的数学卷。她学习成绩不错,虽然她本人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但她只要决定去做一件事就会尽力做到最好。
吴歌走过去将卷纸拿起来看了看,下一秒就把它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里。
想给看的人已经不在了,留着有何用?
把自已扔在床上,像往常一样对着天花板发呆,她实在是不知道这个暑假该干些什么。
这时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她凭感觉摸到了抽屉里的手机,她师父的手机。
这是来活儿了。
“喂?”
“啊喂,您是老吴吗?”
“……”在怀疑了自已性别年龄一秒钟后,吴歌果断判定对方有耳疾。
“不是,我是他徒弟。”
“我找你师父,让你师父接下电话。”
“这个可能有点困难,以目前的技术来看,阳间的信号还到不了阴间。”
“……什么意思?老吴死了,不是,仙逝了?!”
呵,吴歌心里暗笑,瞧瞧,师父这形象树立的多好,这些人还真把他当神仙了,可神仙怎么会死呢?
“你就直说你有什么事吧,你的问题我来解决。”
“这……”对方明显在犹豫,吴歌换了个侧躺的姿势,懒洋洋的看着窗外的云。
“好!我这就把资料信息发给你,拜托了!”
人的名,树的影。师父,这就是您留给我的财富。
可惜徒儿怕是没命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