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子看到无邪的一刹那,浑身都在发抖,但他马上冷静下来,试探的叫了一声:“小三爷?”
果然瞒不过他。
似乎看出无邪的沮丧,潘子叹了口气道:“永远不要露出犹豫的表情,三爷遇事一定是自已先有一个判断。我再问一遍,你确定走这条路了吗?”
见无邪点头,他肃容起身恭敬道:“走吧,三爷。”
无邪晃了一下神,强压着内心翻涌的情绪,跟着潘子走出茶馆。
没走出两步,几辆车突然横在他们面前,王八邱带着一帮人从车上下来径直朝他俩走来。
“三爷,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通报兄弟们一声。”
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无邪想出了一招妙计。他上去就是一拳,也不说话,一拳又一拳把王八邱打的发出猪叫,几个手下想要动手也被潘子震在了原地。
打完人无邪头也不回就走,加快步伐走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看才发现自已手都打肿了。
“下回用巴掌打,拳头都抬举他了。”
“下一步去哪儿?”
“找个地方躲过今晚,等下我教你三爷神技第一招,沉默训人。”
于是当天晚上,无邪几乎通宵都在学这招,其实就是隔空摔账本。
三爷暴怒到极限的时候,反而会很沉默,他会把有问题的账本拿出来,让出问题的堂口的人在外面等着。如果解释得体,他就放下;如果有问题,就会用账本摔出来砸这个人的脸。
但问题是,他必须认得所有盘口人的脸。明天会来30多人,潘子只能让这些人按照顺序站着,然后排上号。无邪听到名字就硬记一个号码,再把本子往这个号码那边甩过去,最后再摔一个烟灰缸收尾。
无邪练了一个晚上,小有所成,凌晨的时候睡了一会儿,潘子在群里发了短信:收鳞,九点,老地方。
二人早上起来穿戴整齐后出门,忽然从路口黑暗处窜出来个人,一刀就砍在了潘子身后。把人砍的一下子翻出去几步,后背的血洒了一地。
那个人转身又朝无邪扑过来,被他闪身躲过。黑暗的巷子里,又走出了六七个人。无邪明白这个时候不能跑,在潘子砍翻三个人后,剩下的人一窝蜂的跑远些看着,像一群食腐的鬣狗。
潘子横着刀刮在墙壁上,一路刮了过去,刺耳的声音是一种恐吓。以往这种事不需要他来做,可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无邪看着潘子的血把他的裤子打湿,看着空荡荡的街上连个车都没有,看着另一边的道路上又冲出来十几个人朝他们冲来,心底泛上寒意。
但没走几步,对面人就停了下来,看着他们身后表情怪异。无邪回头一看,就见路边停着几辆车,走出来好多人。霍秀秀打头,蹦蹦跳跳的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甜笑道:“三叔,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不等他回话,另一边小花也走过来。一边发着短信,一边冷冷的对手下命令道:“送三爷去老地方,遇到王八邱,直接打死,算我的。”
对面的人顿时作鸟兽散,无邪和潘子上了小花的车,秀秀帮潘子处理伤口,无邪问道:“你们怎么会来长沙?”
“我们不是来帮你的,反而是借着你的名头来帮我们自已。”
其实昨晚潘子就给与三爷有业务往来的人都发了消息,其中自然包括小花。他声称有“大海货”,也就是非常珍贵,无法估价的东西,让所有人都过来看货。
北京那边因为霍老太失踪,家族里的几个儿子闹得不可开交,矛头直指小花和秀秀,两人正好借此由头脱身。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约定的地点,是一家路边的茶馆儿,看着有些年头了。
小花靠边停车,等其他车上的人都下了车,四个人才同时下车,面无表情的往里走。
所有人自动分成两排,畏惧中又带着惊疑的看着他。无邪不自觉的脸上露出了冷笑,由潘子引着走到了尽头的包间。
屋内无邪落主座,潘子坐下就开始抽烟,手在隐隐发抖,看得无邪心里发紧,不知道他还扛不扛得住。
秀秀解开了自已的发髻,把发簪先用茶水洗涤,然后用发簪搅拌着茶叶,泡起了功夫茶。
小花朝手下比划了几个手势,随后把帷幔放下,拉上屋内的窗帘,俯下身子在无邪耳边说道:“王八邱没来,不过外面肯定有他的眼线。别的人看王八邱不来也是蠢蠢欲动,我看今天要下狠手。”
无邪挑眉,刚想开口,就见小花做了个别说话的手势。然后拿出手机给他看,上面写着:隔墙有耳,别多说。只管演你的,其他的我们来搞定。
无邪点头,给潘子打了个眼色。潘子虽然面色苍白,却仍强打着精神,声音洪亮的喊了一嗓子:“各位爷,三爷请,交东西了。”
话音一落一片嘈杂声音响起,接着帷幔一掀,各路牛鬼蛇神一个接一个走了进来。
今天有资格过来的,都是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而其中最令三叔忌惮的,便是长沙倒斗界的四大巨头,进门便分坐在了两旁。
无邪虽涉行不深,但因着三叔的缘故也与他们中的三个见过几面,唯独第四个叫“阿嬷”的老太他是第一次见。
或许是年岁大了,不方便,平时办事就让手下人出头。
无邪心里这么想着,盯着那老太的身影却越发觉得莫名顺眼。银白的长发,佝偻如虾的背,脸上的皮耷拉下来连眼睛都看不见了。穿了身黑色的长裙,一双手拄着盘龙拐棍……
等等!!!
那双手白皙细腻修长,最显眼的是左手腕上还戴了一个青玉镯子。
* * * * * * * *
吴歌知道自已在做梦,过去的记忆以一种默片的形式呈现在她眼前,杂乱无章。
被迫接受一世世的经历,搞得她身心俱疲。而且梦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好像有什么要来不及了。
但她的经历实在冗长,非一朝一夕能够消化的完,而且她总觉得有些事物仿佛蒙着层纱,未能窥探全貌。
她在青铜门后的世界里嗜睡却很少做梦,师父说那是因为门隔绝了两个世界,让思念连不成线。
她明白她想在门后的世界长长久久的待下去,门外的世界是她不能看,不能听,不能想的。
一看,一听,一想,就有难以忍受的痛意顺着她的四肢百骸爬上来,蚂蚁一样细细密密的噬咬着她。
从前,只有门外的世界有“它”的踪迹时,师父才会接她出来联合绞杀“它”。她不应该却难以抑制的高兴,久而久之,“它”竟然成了她与门外秘而不宣的羁绊。
可惜在她不在的时候,一切都变化的太快,唯一不变的是永远力挺她的张家。
就像她的家人一样。
“以我三魂六魄,换你魂归而生。”
又是这个令她安心又揪心的声音,她追逐着声音的主人,却连他的背影都触碰不到。任他消失在眼前,徒留她一片旷野……
坐在床边的张云轻将吴歌头上汗湿的毛巾取下放进冰盆里,换了另外一条冰好的放在她头上,看着她烧红的脸颊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门口的四位族老撅着个大腚,头摞着头,探头往里瞅着。这一幕正好叫路过的张尚可看到,当即大嗓门问道:“嘎哈玩意儿呢,啧姿势咋啧么猥……猥……猥……伟大呢……”
张尚可看着在他面前一字排开瞪着他的四位族老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摸着大脑袋憨笑道:“俺采了草药来看圣姑,关爱圣姑人人有责嘿嘿嘿……”
“快了。”大族老张凤金率先抬步向外走去。
张尚可一愣:“啥?”
“老夫说她快醒了,你没看见她周身的气在凝结了吗?”
“不出三天,她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