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者于香笺上写下自已辨十香得出的答案并上交。
英莲回身冲文诚展颜而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下人们开始进进出出地进行第二回合的准备工作。
竟是搬上了一张张小几与围棋棋盘。
“品香还要下棋?”施益丰奇道。
文诚摇起团扇来,“是你方才嫌不够雅的,现在人家摆上棋来,你又奇怪上了。”
布置好棋盘后,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在场中宣布规则。
复赛的第二回合叫赛香棋。
参赛者需要依次嗅闻香炉中二十种熏香,并记住顺序。
而后香官会打乱顺序,参赛者需要指出哪种香料的顺序与方才不一,并依照最初顺序重新排序。
最后,还得在二十种香料中找出与自已闻过的相吻合的香料才行。
气味顺序与香料辨认都对的,算一次正确回答。
每次正确回答可以比对手先走一步棋。
“如果不会下围棋,那岂不是猜对了二十种都赢不了。”施益丰咋舌。
“不会棋也不去场上丢人了。毕竟这是雅斗,不懂下棋又怎么能自诩风雅?”
文掌柜指了指会场中心摆放的香料,示意施益丰细瞧。
“这一回合不光如第一回那般只考嗅觉,还要考眼力。你看那二十种香中,仅沉香就有十一种,有几种极为相似。便是都闻对了,也不一定能找对。”
“十一种沉香!?”
施益丰一脸的不可置信。那些香料都裁切成相同大小,在他这种不懂行的人看来,就是一些长得一样的木块罢了。
到了此时,他才有几分体会到学香的不易,越发因英莲感到自豪。
将二十种香看了又看,施益丰忽想到一点。
“连着闻二十种,那不是闻到闻不出味道了?就像去茅房一般,初时臭,而后就不臭了。”
听他说得粗俗,文掌柜皱眉掩起口鼻,仿佛真的置身茅房中。
她白了施益丰一眼,“每品几种香后,香官都会熏老山檀让香师们恢复嗅觉。此举名为洗鼻,这样间错开来,就不会闻不到味道了。”
施益丰直呼大开眼界,“那可有人识得了二十种香,却下棋输了的?”
一旁董师傅忽然咳嗽了几声,嗽声甚为刻意。
看到文诚眼中露出的凶光,施益丰不吱声了。
那种眼神他太熟悉,每回柳氏揍他前,就是那样的神态。
他哪里知道,文诚当年因为鉴香赢了对手十步,而后下棋输给了对方。
那年文诚二十三岁,对手才十岁,正是顾家小狐狸顾晏兮。
不然文诚又何至于处处看一个小辈不顺眼?
自顾家有了顾晏兮起,斗香会上文家就没赢过。
再后来斗香会越来越雅,诗词歌赋都上场了,文诚不会这些,便也不去参与了。
直到英莲出师,文家才扭转了败局。
大致猜到真相的施益丰不再多话。
他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认认真真的姿态看英莲下棋。
开玩笑!
他与柳氏斗智斗勇十七载,怎么可能傻到去招惹暴怒的文诚?
第一回合是一起交答案的。
赛香棋则有先有后,有些人抽签抽到棋艺、香艺都与自已差不多的,可有的花时间呢。
是以,英莲早早击败对手后,就回到观看席上休息了。
随着英莲落座,文诚的周身气场瞬间变得平和,方才乖得像鹌鹑似的施益丰又化身为鹦鹉了。
追问英莲第三回合的比试内容。
现在看来,第一回合要难于第二回合,到了第三回合,不知还要比些什么。
英莲摇头,怕影响了下棋的选手,悄声告诉施益丰,“原本是依照《楚辞》中的意象调香、试香,互相考较对方。可这次因为香婆婆来了,顾家说,由香婆婆制定规则,具体我也不知。”
说到这里,施益丰这才想起自已忘了什么,他本就是听了香婆婆的事迹才想来看看的。
马车上被英莲一顿混闹,倒是忘记了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好容易等到最后一组下棋结束,施益丰翘首以待香婆婆出场。
下人们有序地抬下棋盘,换上第三回合所需的道具。
待一切布置妥当,顾晏兮的父亲顾芳宜,恭敬地迎着一位老妇从正门进入香厅,想来就是传说中的香婆婆了。
看到香婆婆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瘦成了一把骨头,背脊弯曲如老树盘根,一头花白的头发凌乱不堪,随意地用一根树枝盘起。脸庞上沟壑纵横,皮肤呈现出大地般的暗褐色。
衣着也极为朴素,甚至可以说是邋遢。粗布衣裳不知洗了多少次、颜色已难以辨认,衣襟和袖口因长年的摩擦而破烂不堪。裤脚随意地卷起,露出的小腿部分青筋毕露,脚踏一双用草绳编织的鞋子。
怎么看也与一品大员孝敬在后宅的富贵老太太扯不上边,甚至家境过得去的农家老妇都比她体面些。
要是面容和蔼倒也勉强能往安贫乐道上靠,偏那香婆婆一脸阴冷之态。
莫说是神仙了,施益丰只觉得鬼气森森。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若不是知道顾家祖上与香婆婆有旧,顾芳宜必不会错认。
且顾家在调香界很有地位,没必要端出香婆婆来自抬身价,旁人都要以为是顾芳宜捣鬼了。
作为顾家上一任家主的顾芳宜,对香婆婆都甚是殷勤小心,是以也没人敢造次。
香婆婆不理会厅中的议论,径自走向会场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下。而后看向顾芳宜,微微点了点头。
顾芳宜冲她行了大礼,这才站在香婆婆身前,宣布第三轮的规则。
“品茶、挂画、焚香、插花自来被誉为四雅事,本次斗香会的第三回合,所调之香需加入茶与花……”
说到此处,坐席上传出了嘘声。
花和茶常出现在许多香方中,于调香师而言再寻常不过,若香婆婆的要求只是这些,倒是让人失望了。
顾芳宜抬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才又不徐不缓地开了口。
可他接下来宣布的规则,让整个香厅闹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