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文诚的表情不似作伪,英莲被勾起了满心好奇。
她本就爱香,又有一些痴劲儿。现在知道了,有这样媲美牛头旃檀香的香出世,如何坐得住?
牛股儿糖似的拉着文诚的衣衫撒娇,“诚姨,好诚姨,你快点告诉我吧,要急死我了。”
文诚笑着拍拍她的手臂道,不再卖关子,“快好好坐着,再闹一身的汗着了凉。”
随即拉长了语调,“这次魁首所得的香是——荼芜香。”
英莲惊呼,“世上真有此香不成?”
“怎么?又是菩萨送来的香?”施益丰笑问。
“相传荼芜香产自波弋国,异香浓郁,连石头泥土靠近了它都香得不得了。更厉害的是,连枯草、枯树碰到荼芜香,都会如枯木逢春般长出新芽。便是枯槁的骨头,熏了这香都能长出血肉来。”
这种志怪话本子里才有的描述施益丰自是不信的,只是见英莲说得一板一眼,生了逗弄之心,摇头晃脑地追问,“也有个什么国王拿一亿两黄金来买不曾。”
提到香,英莲就有了几分呆气,没听出他话中的调侃之意,继续说,“传说当年广延国向燕昭王进献了两名舞姬。舞姬在荼芜香上跳舞,有白鸾飞入,衔来茎条,共有一千支。这茎条在空中就能自已开花结果,落地后立即生根发芽,之后的每年,都要收获百余次果实呢。”
“诚姨说得对,即便功效不同,荼芜香与牛头旃檀香也皆是世间难寻的宝物,若是能得一见,那也不枉此生了。”英莲说得起劲,开心地拍了拍双掌。
“不是,你还真信世上有这样的香啊?”
施益丰越听越不对,英莲一脸向往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他走南闯北多年,见多识广,怕英莲被骗,赶忙向她讲一些以上古之方行骗的骗局。
“那些人通常都以这些古方为噱头,弄了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来,不过是冠个名儿罢了。”
文诚摆摆手,“若是旁的人拿出这个香来,那必定如施公子你说的那样。可这次是香婆婆拿出来的,那必定是真的。”
方才文诚就提到了香婆婆,英莲此刻才知,魁首的奖品竟然是香婆婆准备的,一时之间大喜过望。
得见香婆婆本尊本就是稀罕事,还能见识到传说中的荼芜香,英莲简直盼着马上就到后日,赶紧开斗香会才好。
心绪激动间,英莲起身,复又坐下。刚一挨到椅子又站起来,在房里转圈,口中还不住地念叨,“是香婆婆带来的荼芜香,原来是她……”
施益丰唤了她几声都没反应。
方才提起荼芜香时,封氏也恰巧从内室出来,现在看到英莲这般模样,笑又不是,恼又不是,指着文诚笑骂道,“我好好的一个闺女,被你勾的痴了。这要是丢了魂,你可得负责找回来。”
眼瞅着英莲这副样子是没法给自已解惑了,施益丰向文诚询问香婆婆的事。
香婆婆在调香界是一个传奇人物,她手中有不少失传了的香方。或是古方中只有名字的,又或是只有配料而没有具体香料占比的,香婆婆都能一一调制出来。
若说这些倒也罢了,不过是调香手艺高超。
香婆婆之所以被传的神仙一般,是为着她以香占卜的灵验。
几十年前,有一个举人上京赶考,香婆婆就用香给他占了一卦,说他不能走水路,得行陆路。
当时一众学子是结伴而行的,早就定下了要走水路。
寻香婆婆占卜的那人说了占卜结果。
众学子皆笑话他信那怪力乱神之语。
于是除了那人改行陆路外,其余学子坚持走了水路。
那人顺利进京赶考,还一举夺魁,成为新科状元。
在京中遍寻不到自已来赶考的朋友们,打听之下才知晓。走水路的举子们遇到了水贼,水贼将船凿沉,一船的举子全部都命丧河中。
知道了同伴们的不幸遭遇,状元郎更觉后怕,也更加钦佩香婆婆了。
衣锦还乡时各色谢礼自是少不了的,还认了香婆婆作干娘。
香婆婆以香占卜救了状元郎之事传的举国皆知,世人都知晓了她的异能,纷纷寻她算卦。
只是这香婆婆颇有些古怪,非与香有缘之人不算,拿多少金银财物来也没用。
因着这样,更加坐实了她活神仙的名号。
香婆婆的状元郎干儿子也是个官运亨通的,现已官居一品,任文华殿大学士。
又将香婆婆接至家中,好好奉养。
是以,民间已多年不见香婆婆露面了。
如此神仙般的人物,施益丰当然也想去看看,询问文诚自已是否也能前往那斗香会。
文诚笑着调侃,“你是名满天下的不惊山人,哪个雅集去不得?怕是香婆婆都盼着见你呢。”
施益丰被她说的面上发红,直呼“不敢”。
英莲此刻才算恢复了几分神智,一惊一乍地问了文诚一声又一声,“真的呀!香婆婆真的来了?”
连伺候在一旁的霍绣儿都险些笑倒。
“到时即便那香婆婆不愿意指点你制香的手艺,让她给你算算命,倒也使的。若你还不算与香有缘之人,那世间也没人再有这份缘分了。”
说罢,文诚起身向甄家人告辞,“我才想起来铺子里还有事,就不多打扰了。后日我来接莲儿就是。”
“文掌柜好歹别忘了我。”施益丰出言提醒。
“自是忘不得的。”文诚笑着应了。
英莲倒是没有想着算命占卜之事。
若是香婆婆真像传说一般灵验,让她算出自已其实是一个过去世界的游魂,那还了得?
若传闻是假,香婆婆只是一个骗子,那就更没有必要算了。
此刻的英莲,心里琢磨的是另外一件事。
见文诚离开,英莲屏退了下人,跪在甄士隐与封氏身前,“爹爹,娘亲,女儿有事相求。”
甄士隐忙要拉她起来,“你这是做甚,有事说事便是。”
封氏直接站起将英莲从地上拉了起来,嗔怪道,“你身子才好,可别跪着再伤了自已,你开了口,我和你爹爹哪还有不应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