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急了些,英莲咳嗽了几声。刚醒时只是头痛鼻塞,现在连嗓子也跟着疼了起来。
施益丰抬手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昨夜跑了那许久,我怕你伤风,特意煮了昙花汤,看来没用。”
方才只以为他是随手取来的食材,英莲现在才知道,施益丰是知昙花药性才煮给她喝的。
又想起了那时柳氏怕她受寒,煮的辣得要命的姜汤,眼圈有些发红。
施益丰看她如此,还以为是难受得狠了,一时间坐立难安。
昨夜他布设陷阱时,看到山林中有不少火把,就知歹人人数众多。
他虽然有弩箭,也只是应急防身之用,到底没有认真习过武。若是贸贸然带着英莲下山,碰到那伙歹人,他是半分胜算也无。
再加上他也是初来此地,对山林间的道路一点都不熟悉,昨夜只知奔逃,没有记路,如果走到了山林更深处,还有碰见野兽的可能。
光他一人的话,试试下山也没什么。现在带着英莲,他是一点险都不敢冒。
只好于周遭做了陷阱,防人也防野兽。
好在上山之时询问过附近农人山上的情形,知道附近的猎户与农人时常来此山打猎或是采摘野菜野菌。
昙花可入药之事,就是知他要找寻昙花画画,一位郎中告诉他的。郎中还说过,他夏秋之时,常常来这边山上采摘昙花。
为今之计,一动不如一静,等在这里,总会等到附近居民上山为他们报信的。
这是他们昨夜的计划,只是没想到英莲会生病。
施益丰猜想,她定是夜间更深露重着了凉才病的。
怕引来歹人,他夜里不敢点火,只能在天光微亮之际才烧火煮汤。
施益丰年少成名,提起他,认识的人只有夸赞的,虽是刻意压着不想做那轻狂之态,可心里自然也是骄傲的。
谁曾想面对歹人之时,却连自已儿时认识的小妹妹也护不住,不由得生出自厌的情绪来。
英莲不知他脑中的弯弯绕绕,感到越来越不舒服了,浑身发冷。
她向火堆旁移了又移,近到可以触碰到火苗,还是冷得发抖。
施益丰喂她喝了半碗热水,却不见回暖。心中寻思,若是英莲病情加重,便是冒险,也得试着下山了。
棕熊像是知道英莲难受,走上前来。尽管觉得热,还是与英莲一起依偎在火堆旁,伸出熊掌搂住英莲。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惨叫之声。
“有陷阱!大家小心点!”
听脚步声就知来人不少,施益丰拿起弓弩,严阵以待。
还没看到来人,四条似狼似犬的巨獒从草丛中蹿出,向棕熊扑去。
英莲一阵冷一阵热,迷迷糊糊地正倚在棕熊身上。
棕熊反应极快,一跃而起,向后逃窜。英莲失了倚仗扑倒在地,幸而施益丰眼疾手快将她拉入怀中。
抬头再看,狼犬甚是勇猛,将棕熊团团围住。
棕熊招架无力,对天嚎叫,一个回合下来,身上已然染上了鲜血。
施益丰写生经常在野外活动,是以了解狼族的特征,知道它们惯会团队协作。
现在见正面的狼犬佯攻,侧面的两只却盯着棕熊的脖颈,暗叫不好。
弩箭连发,皆被侧面狼犬躲过,棕熊身后的狼犬向施益丰冲来。
来不及再次装箭,施益丰向棕熊的方向扑过去,手中弓弩砸向狼犬。
如此举动一是怕狼犬靠近伤了英莲,想引开它;二是眼看棕熊无力招架,想施以援手。
一夜相处,虽然还不知棕熊到底是人是熊,可也知她生性善良,况且还救了英莲,施益丰做不到看着棕熊被狼犬咬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英莲反应过来,两只狼犬都已咬住了施益丰,一只撕咬手臂,一只撕咬大腿。
施益丰吃痛,跪倒在地。
英莲尖叫出声,也顾不上烫,胡乱地拿起火堆上的木柴,扔向狼犬,口中还大喊着,“走开,你们走开!”
“英莲!”
严琼若破开草丛冲了出来,手上还牵着一只狼犬。
追在他身后的兵士一声呼哨,四条狼犬放开了口中猎物,毫不恋战,回到了兵士身旁。
英莲似没看到严琼若一般,跑向血淋淋的棕熊和施益丰。
触手都是温热的鲜血,英莲大哭,“丰哥哥!大熊!怎么办……怎么办……”
“英莲!是我!”
严琼若一把拉起扑在施益丰身上的英莲,又急又怒。
英莲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哭得不成样子,抬手抹泪,又抹了一脸的血。
“七哥哥,你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啊!”
见来人是英莲认识的,知道援兵到了,施益丰松了口气。
这一放松,只觉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受伤的棕熊在一旁悲鸣。
……
甄府。
医女从内室走出,向外间众人行礼,“甄小姐只是沾染了风寒,已无大碍,吃几副药就好。擦伤和手上的烫伤也已经敷过药了。”
“那……”文诺欲言又止,握紧了手中帕子。
房内几人都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一大早,严琼若就将昏倒的英莲带了回来。
原本是件喜事。
可是英莲穿着不属于自已的衣裳,身上有血迹,脖颈间都是红痕。
丫鬟帮英莲换寝衣时文诺也在场,亲眼见到英莲内里穿的纱衣被撕扯的破破烂烂。
任谁都会有不好的猜想。
此次来的医女年纪较长,经历过的事情也不少,看众人表情就已全然明白了。
出言解释,“虽有外伤,可甄小姐并未受到凌辱。”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文诺不由自主地念了一句佛。
甄士隐也放下心来。
看英莲回来时的形状,他早已做好了女儿受辱的心理准备。
只是不知该如何宽慰英莲。
他当然不会嫌弃女儿,但人言可畏,甄士隐甚至想到了举家搬去外省,寻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居住。
现在知道了英莲没有受到侵犯,当然只有欢喜的。
嫌犯们已经送去了府衙,严城志亲自审理。
一切都看似尘埃落定,有惊无险。
可严琼若皱起的眉头还未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