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戴上斗笠,换上木屐。立马清爽许多。
牛车晃晃悠悠行了两柱香,转过山坳,眼前豁然出现百亩良田。赵夫人一个趔身跳下车。
阿水立马上前服小姐下车,三人驻足田头,望着大批人在收割稻子。
祝文文张开双臂,闻着风中麦穗的清香,又见稻田深绿浅绿界限分明,更是多少大师也画不出的田园美景。
见赵家的田地也是不少,只是有矮丘隔着,不像羽家庄的田地那样整平和整齐。
祝文文仔细看去,田地里有人包着黄头巾,有人包着白头巾,便问干娘这是何用意。
赵夫人解释道戴黄头巾的是她们赵家堡本来的佃户,那些戴红头巾是外来的流民。
祝文文见此场景不由想到两天前的姜家田头,自然想到土地庙和常保夫妇。
心中由不得一寒。
她小心问赵夫人道:“干娘,这里这会不会也欺辱流民?”
赵夫人指着田间一带黄头巾的女人道:“她,去年来的时候,差点饿死。我们将她救活,这姑娘在田间劳作时,看上了我们这里一光棍小伙。
我让二人成婚了,姑娘也就成了我们赵家堡的人。我知道这事后,鼓励流亡女人留在我赵家庄和我们赵家堡小伙成婚。
这样男人有个媳妇,女人有了家,两全其美。
阿水不解的问:“赵夫人,为什么你不鼓励流民男和当地的女孩结婚呢?”
赵夫人眼神一暗,摇头道:“俗话说 ‘饥不择食,贫不择妻’男人在自已落难时,会委身去当个上门女婿。
可当他有吃有喝时,又是另一副嘴脸了,我们算过,流民女嫁本地小伙的,没跑一个。
流民男人入赘当地女子家的,过两年,十个有八个跑的。所以最后我宁愿雇佣他们也不让他们霍霍我们赵家堡的女子。”
祝文文见赵夫人眼中藏着悲伤,同为女性马上就能共情到这种你男女天性中的无奈。
挤出笑安慰赵夫人道:“干娘莫忧虑,干娘做的是好事。
做事哪能一蹴而就,自然会遇到阻碍和坎坷。错了我们再换种方式不就好了。干娘救助流民的方法比大多数的庄子要好许多了。”
赵夫人听祝文文认可自已的办法,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干女儿。因为她是女人,掌管整个赵家堡,男人多是不服。
做对的事男人们只说,大家都是这么想的。若是做错便是他们便嘲笑加嘲讽,只一句‘毕竟是个女人’。
所以赵夫人在赵家堡行的是‘铁心,铁命,铁手腕’不服他的人,便将他打服为止。
想到此处 ,赵夫人用手摸了摸自已的鬓发,知道自已的年纪大了,留给自已的时间也不多了。
远处田埂上,几个孩子斜挎书包,打打闹闹结伴而走。
赵夫人见了。
假嗔对那几个稚子道:“你们还不快些去学堂,要是去晚了,看你们老师不打你们手板。”
那几个孩子看是赵夫人说话,也不敢打闹了。扯着左右的衣急急跑走了。
祝文文惊喜问:“干娘,这赵家堡里有学堂?”
赵夫人道:“是啊~我让人盖的。”
祝文文内心道:“我真是小瞧了这位女土匪了,他竟然知道让孩子读书。”
赵夫人道:“我小时候不识字,连官家贴的告示,我也是只认得画,认不得字。人家要捉拿我爹,我站在告示前,看着画都不知何意。
长大后我想这学堂有何难的,不就是几间房子,请一位先生么?
咱也不请那有名的大儒,咱就找个先生教孩子识得几个字就可以了。你看现在这些孩子不就识字了。”
祝文文从内心佩服这个干娘,拉着干娘的手道:“干娘,你可真厉害,一年前后的女人有的还没你通透。”
赵夫人点头领了这份夸奖,她做这些,就是想让人夸奖。
田埂上,走过一个女孩。绑着小辫子,大约有个五六岁,挽着袖管,在田埂上捡稻谷。
她弯腰祝文文才发现,她背后竟用背带背一个孩子。
见女孩光着脚,摆弄脚丫。
祝文文转头问赵夫人道:“干娘那女孩子为什么不去学堂。”
听到这话,赵夫人明显吃了一惊反问道:“女娃子上什么学?”
祝文文道:“干娘你自已不就是吃了不识字的亏了么?女孩子当然也可以读书写字么?”
赵夫人似有嘲讽,竟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跑这么远的地方读书我都感觉奇怪的很。
有钱人家的女儿读书也就罢了,这些个乡下丫头。烧火做饭还忙不过来,哪有时间读书?”
赵夫人上下打量一下祝文文道:“你上学上得如此乖滑,若是女子个个都是你这样子,那男人们不得造反去了。”
祝文文想到现代社会还有那么多重男轻女的家庭,何况在古代。心想要怎么给干娘解释才好呢?
阿水好奇问道:“赵夫人自已掌管着赵家堡这么好,你不就女人么?”
赵夫人摆手道:“我那是被逼的,我多想有夫君替我顶着。可惜夫君各个不争气,我又没个兄弟帮衬,家业放在这里我能怎么办呢?”
祝文文笑道:“虽然干娘不想挑这副担子,但干娘做得不比男人差,干娘应该相信女人的实力。”
赵夫人嘴角挤出苦笑。
无奈道:“我不是不相信女人,是你小瞧了男人得恶。
你们大户人家的姑娘读书断字,谈婚论嫁时夫家高看一眼。可这乡下姑娘认得字,看了书只会遭婆家嫌弃。
就好比英台你,你若要和我儿成婚,我都怕我儿都说不过你。我儿说一句,你翻出书上的话,让他难堪。
我这样的人都如此想,更何况那些农家恶婆娘。普通农家可养不起你这样的媳妇儿。”
祝文文听赵夫人这话笑了起来,三人见田埂上一老头牵着水牛路,赵夫人带她主仆二人往前便走。
祝文文打趣赵夫人道:“干娘既然不喜欢女子读书,那你昨日还撮合我和你儿子?”
赵夫人沉默半晌,上前问那老人家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