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大仓此时恐吓已经没有用了。
霎时间,树后,草里钻出一群衣衫褴褛,手持利器的流民。几个年纪大的老人拿绳套住马头,坠在马车缰绳上,三四怀抱婴儿的女人躺在马车前。怀中幼子哇哇大哭,马儿受惊前蹄抬起嘶叫不停,几个男人拿着砍刀,翻上车辕进车厢去。
车后有人要解开后面毛驴的缰绳,被认主的毛驴乱踢几脚。阿水和祝文文吓得哇哇大叫,腿脚乱蹬。梁山伯用手硬推上车的人头,被那人拿石头拿了一下。
只听第一个爬上车的男人‘啊’的一声惨叫,捂着胸口倒地。古大仓站在车辕上,左一脚右一脚,一拳一个把往车上爬的流民都踹了下来。
他豹眼环睁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再不住手,老子现在就要一刀一个了。”说罢抽出藏在车下的钢刀,‘啪’的一声用刀背重重打在那人肩头,那人倒地动弹不得。
登时四周安静下来,只有前面孩子的哭声还在。
古大仓拿出装饼的口袋站在车辕上高举手中,刀尖向外,环顾一周震声道:“你们再往前一步,便像此人。”
说罢手起刀落,削掉离自已最近男人的顶发。那男人“哇”得大叫一声,吓得瘫软在地尿了裤子。可说是古大仓道法精湛,再往下一寸,那男人头皮便也削掉。
众人见钢刀森森然,壮汉刀法了得便不敢前去。
古大仓对着怀抱婴孩的躺在地上的三个女人道:“你们三个抱着孩子过来。”
那三个女人满身滋泥,破衣烂衫,却都面无表情。古大仓叫她们过来她们便过来,却无声音。
古大仓让梁山伯站起来给女人每人一张饼,孩子一张饼。女人们接住满眼泪,却不敢啜泣。刚要转身,古大仓命她三个携幼子此刻在车边吃完再走。
三个女人听到此话,‘扑通’跪下,磕头如捣米,口中谢大爷嚎啕大哭,泪流不止。抱着幼子在车另一边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母亲嚼了饼喂于孩子口中,阿水见女人和孩子吃得匆忙,便递出一马匹水袋。
见女人和孩子吃饼,车辕另一边的男人们咽着口水,面露凶光,犹如饿狼。
草丛边几个拿刀的男人,惧怕谷大仓手中钢刀,无法近车。便拿起草丛中的石块丢去。
石块均如拳头大小,乒乒乓乓砸来。 谷大仓大喊一声:”小姐快进车里。“
右手提刀,左手推梁山伯也进车厢。石头无眼,拉马的老人和抱孩子的妇人都惨叫不止。谷大仓趴在车板头被咂出血来。
骂道:”杀千刀得蟊贼,等你爷爷拿刀剁了你们,这边还有孩子呢。“
一女人被砸中脑袋,口吐鲜血,怀里婴儿也没了呼吸,谷大仓双瞳充血,却死死守着车厢门。
祝文文阿水从窗帘后看到,那一众男人边砸边拿砍刀靠近。听着车篷上劈里啪啦的落石声,心凉哭道:”难道我要命丧于此了么?“
只在此时,车厢外,后方马蹄哒哒,几声尖锐的马鸣声就在车后,只听利剑出鞘声响,几声男人惨叫,石头雨停下了。三人坐在马上围着马车左右两边砍杀贼人,只听见刀人进刺肉响,惨叫连声。
片刻,四周便没了人响。
祝文文探头想看去,三位少年执剑下马。
谷大仓起身向那三位少年,拜谢道:”多谢三位少侠救命之恩。小人在此谢过三位。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梁山伯拖着受伤的左脚,打开厢门,跳下车来也跟着连连道谢。那三位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看样子是一主二仆。
三人神色傲慢,也不去理会二人道谢,只检查那伙贼人是否死透。
左右随从检查完拱手对主人道:”公子,贼人全死了。“
三人把剑一收,冷冷看了看谷大仓和梁山伯几眼。又看看探出头来的祝文文和阿水。全不理会几人,对左右道:”把绳索砍断,我们走。“
三人砍断绳索,翻身上马,打鞭而去。尘土中留下愣在原地的几人,及一地的死尸。
谷大仓不敢耽搁,让几人进车厢做好,扬鞭带着车后的小毛驴,赶车而去。
车内祝文文阿水被刚才那一幕着实吓惨了,现在想起爬进车厢的人,面目狰狞,眼睛暴突,手指如枯柴,差一点就抓到祝文文的脚踝。
阿水突然哇哇大哭起来,祝文文这次真像丢了三魂七魄,梁山伯脸色惨白。
古大仓脸上是血,也不在意。
对着祝文文道:“小姐,以后再碰到此事,切记不要把任何口袋亮出来,也不要停车。那些有些可不是灾民,今天若不是碰见那三位少校,咱们的命怕也要交代到那里了。”
祝文文把流民事件想了一想,便问:“古大哥,你怎么知道那些有的不是流民?”
古大仓口鼻生风‘哼’了一声怒道说:“女人小孩挡住车道,老人拉着马头。男人上车乱抢。这哪是什么流民,分明是劫匪指使流民抢劫。梁公子若是你有妻有子,会让自已的妻子挡住受惊的马前么?”
梁山伯身子一侧正色道:“那自然不会,受惊的马,两蹄子就将孩童踏死。我再无能,也会让我妻儿置于马前。”
他忽然明白其中关隘惊道:“那些女人孩童和那些男人不是夫妻,是被胁迫的?”
古大仓面沉似水,感慨万千道:“是的,那些女人多半丈夫去世,自已流亡,依附这帮人抢劫。为自已和孩子在这灾年讨口饭吃。今天若不看着这些女人把饼咽进肚子里,她们六人三对母子怕是连一张饼都分不到,不几日便会饿死路边。劫匪们再找新母与子就好。“
想到丧命乱石下的一对母子,谷大仓心中愤恨不已,接着道:”车内多有粮食和财物,他们先让老弱挡道,就是为了我们的吃食和财物。若是我们心狠车趟过那些女人,我们车会被几人尸身绊上,男人还能追上,女人孩子却早已经皮开肉绽,这是土匪山贼惯用伎俩。乱世欺压流民,刚一对母子已经当场死亡。”
谷大仓说完沉默下来,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乱世之中多是可怜人。
阿水为梁山伯包扎脚上的伤口,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今天那三位恩公姓甚名谁,要不是他们三人,我们就活不了。“
谷大仓良久不语,祝文文只觉刚才像做噩梦。马车被砸得车轮吱吱呦呦,车厢晃晃荡荡。
几人经过此事不敢在路上耽搁,谷大仓和梁山伯轮流驾车,几人中途白天官道赶路,夜间找大的客栈投宿。两天便行至武昌郡乘船三日到达江州。
下了江船,看见江州界碑,几人才算安心。
行至会稽县梁山伯心情大好,此县便是他所住的梁家渠。他担心母亲,让英台一行人先去万松书院,自已先去回去看望母亲。
谷大仓驾车先一步来到万松书院。
书院外,一片翠绿的竹海映入眼前,祝文文现实生活中是北方人,从未见过这样大的竹海。
马车悠悠驶入一条竹林宽道,竹林茂密,摇曳参差。陈年竹叶泛黄铺路。车轮压过,咿呀作响。两侧静谧孤寂,细竹林立风过森森。
行了有一刻钟,隐约听见有抚琴之音。婉转空灵,若隐若现。
出了竹海,眼前一座偌大山庄庭院映入眼帘,大门半开,牌匾赫然用小篆写着‘万松书院’四个大字。门匾两侧立有两联,祝文文参加过书法社团,索性还能读下来。
上联是:”唤起一天明月“下联是:“照我满杯冰雪”
几人停车下马,祝文文被马车晃悠的骨头早就散架了,她下车伸着懒腰。内心万分感慨:“还是现代好啊,到哪坐动车。这在古代,怪不得人活动范围小呢,一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实在太可怜了。
早在会稽县前面,祝文文和阿水早已换上了书生和书童装扮。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祝文文已经离不开这样一个贴心的小丫头了。他自已也已经适应了小姐身份,现在要去熟悉女扮男装的书生身份了。
上学读书这样在她看来稀松平常的事,对古代女孩来说确实一件违背礼法的事。越是女子无知便越觉得男子全是对的。哪怕女子有才有德,也需‘在嫁从父,出嫁从夫”,没有自已的自由。
看着眼前偌大的书院,祝文文还是很感谢祝英台的父母很是开明的。
两人刚上青石板台阶,祝文文还悠哉的看周边风景。阿水眼尖,吓得拉着祝文文往外走。祝文文被阿水的大力气差点没拉倒。
刚要生气,阿水压低嗓音跺脚道:”小姐,我看见夫人的的马车了。”
祝文文听到‘夫人’两字’没反应过来,阿水跺脚道:“夫人,夫人来了。“
祝文文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我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