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文文此时两腿发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片草丛。
谷大仓的钢刀在空中劈出了风声,谷大仓拎起朱文文犹如拎鸡仔一般,双腿离地,空中荡了一圈又轻轻放在自已身后。
那片草丛从中间劈开两道,谷大仓双手握紧刀柄,双手上扬。草丛大开,从里面钻出一位和祝文文身量差不多高的女子。
那女子因为面目腌臜,看不出她具体的容貌和年龄。破衣烂衫,裤管少了一截,头上随意拿绳子挽出一个髻子来。头发灰黄看不出是黄泥还是太脏。
只有一双眼睛如同墨色的黑钻, 闪闪发光。
那女子看拿刀的人是谷大仓,神情激动不由分说直接跪倒在谷大仓的脚下。
她磕头如捣蒜道:“恩人,我可找到你了恩公。”
祝文文满脸疑惑道:“我们何时救过你。”谷大仓也同样疑惑。
那跪着的女子泪目道:“那日清水镇外,你们车被劫匪拦住,马前抱着孩子的就有我一个。要不是恩公给了我三张饼,我怕是活不过那一日。”
祝文文向前一步,低头带惊道:“是你?你的孩子呢?”
那跪着的女子道:“那不是我的孩子,是我旁边大姐的,我是被劫匪硬拉去挡车的。”
谷大仓伸手把祝文文拦下,不让她再靠近地上的女子。
他满脸狐疑, 大声质问道:“你说,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会打你。”
那女子依旧伏地,抬起头道:“恩公杀了那伙盗贼,我听恩公说要去万松书院,我便一路找了过来,想要报答恩公。”
那女子虽是满脸的黑泥,却长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说话时眼睛直视着谷大仓,似乎没有半点隐瞒。
谷大仓仍是不信,看那女子一人前来,量她也不会武功。
便收起钢刀来道:“救了你,你逃就是了,你找我作甚,去去去~快去寻你的父母丈夫去,我不要你再谢了。恩公恩公叫的,我甚是难受。”
祝文文看女子没有要走之意,想起蔡阿娘曾教过自已,要盘问来人的身份信息。
站定问道:“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为何翻山越岭寻我们来了。”
那姑娘声音响亮回道:“我家曾是荆州蔡县人士,小名孙二妹,今年二十岁。因为天灾与兵乱,十几岁便随父母外出讨生活,父母也病死在路上。自已跟着流民到处要饭,谁知被那伙强盗利用。那日我没有死,就发誓一定要找到恩公,报答恩公。所以就找到这里来。”
祝文文听姑娘跑这么远要报答,感觉其中有定有趣事,便伸着脑袋笑问:“这位姑娘你想怎么报答你的恩公啊?”
那孙二妹一下子站起道:“我要嫁给这位壮士,当他的媳妇。”
谷大仓听到这话,紫色的脸一下子黑了起来。
豹眼环睁满脸吃惊叫道:“你说什么?”
祝文文此时已经笑出声来,抢着道:“人家要嫁给你,你没听见啊”
那孙二妹见祝文文在笑,生气道:“我要当他媳妇有什么好笑?你是不是认为我配不上他?”
祝文文见这女子比自已要长上几岁,自尊心比自已还强。
便抿着嘴收起笑容道:“这位姐姐,你误会了,我是见有人喜欢谷大哥,我替他高兴,决没有嘲讽之意。”
孙二妹听这话得意道:“恩公是盖世英雄,当然人人喜欢, 难道你不喜么?”
祝文文连忙点头说喜欢,感觉不对,连忙又摇头说自已不喜欢。告诉孙二妹,他的名字叫谷大仓。
祝文文见谷大仓还愣在原地,没有表示,暗自为这位粗犷的汉子捏一把汗。若说是杀贼,故大仓十个也不怕。现在突然被陌生女子表白,的确会让人不知所措。
祝文文用胳膊肘怼了怼愣住的谷大仓。
小声道:“大仓,人家女孩儿跟你表白。愿不愿意,你都要有所表示,要不会伤人家女子的心的。”
孙二妹看谷大仓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已,知道他被自已的要求吓住了。
爽利的挥手道:“恩公,没事的,要是你家有夫人,我当你妹子,伺候你们两个,要是你没想好。慢慢想,我愿意在此处等。”
祝文文看看向她的脚,草鞋早就跑坏。露在外面的脚趾也被泥浆包裹血肉模糊。本来还心内存疑,现在却可怜起她来,只是不好表现出来。
孙二妹呢,眼睛上翻,一对眼仁像夏天的紫葡萄。渴望地看着谷大仓。
谷大仓看着她突然来了一句:“谁知道你是不是和那强盗一伙想要来报仇来的,我们不收留你,你走吧。”
说罢,胳膊推着祝文文便下山了。祝文文被推着走,不住的扭头看那孙二妹。
孙二妹一脸倔强道:“我就在此地等你,我不走,我也不是什么强盗。”
孙二妹渐渐逐渐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祝文文刚下山便埋怨谷大仓不懂得怜香惜玉。
谷大仓收起刀说道:“哪里有这么傻的人,被救下了还能千里迢迢跑来给我做媳妇,我就不信天上掉馅饼这事,这娘们不是好人。”
祝文文被他这一通分析弄得哭笑不得。
掰着指头给大仓分析道:“人家是家破人亡了是吧?你救了人家,报答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合情合理吧?再说,你长得威武雄壮,跟你在一起人家姑娘才有安全感,你怎么说这不合理呢?”
谷大仓擦着钢刀不说话。
祝文文围着谷大仓绕圈转,继续分析:“她要真不是好人,是不是她发现咱们会去通风报信。咱们观察她几日,如果她就一个人,咱们是不是也可以收留人家,给人家一个机会?”
谷大仓放下钢刀,也不言语,半晌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嫌我在你身边烦了?”
祝文文少见谷大仓有落寞神态,赶紧席地而坐。
坐他对面诚心道:“谷大哥,我知道有些话你可能听不到,我还是想说。”
祝文文只觉谷大仓此时像个小男孩,他只是长了个大个子,留着满脸的胡子罢了。她在这个游戏里,梁山伯对她好,是想和她成亲,祝母对自已好,因为自已顶替的是祝英台。
只有谷大仓和阿水,真心实意对自已好。无论是自已想要反悔诺言,还是遇到危险,阿水和谷大仓都是豁出性命护着她。她又何德何能享有这些情意呢?
此时见谷大仓问,便一字一句说出来道:“大仓哥,没有你,我可能在这里都活不到今日。我这样不靠谱的小姐还让你每次护着,算是我天大的幸事。
你对我好,我便想让你幸福,若是这个女子你喜欢,我替我们祝家做主,咱们娶她过门。若是你不喜欢,我绝不强逼你和她成婚。不行就认她当个妹子,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我也不会让她纠缠于你。
但你以后不要再说我嫌弃你的话。因为对于我来说,你比梁山伯还要亲,你像大哥一样护着我。”
谷大仓听到这话,心头一暖道:“小姐,我的性命是小姐救了,我护着你应该,我可不敢当你大哥,你有两位亲哥哥呢。”
祝文文捧着脸难得呈现女孩的娇羞状。
笑着说:“那孙二妹不也视你为救命恩人么?人家也想你身边啊。”
谷大仓把脸一侧,黑着脸道:“先看看那女子是不是强盗再说。”
祝文文见知道他有些困惑,也知谷大仓应该没谈过恋爱,心里被人表白一定是暗自欢喜便让他多去观察孙二妹。
谷大仓点头应了。
藏经阁内,阿听见木楼梯咚咚作响,看小姐满头大汗喜盈盈跑上来。
她笑着迎上去,递上一块干净的水帕子道:“这么大热的天,外边没什么人,幸而我让谷大仓跟着你。是不是谷大仓带小姐去抓鸟去了,看你玩得满头是汗。”
祝文文见阿水穿着一袭淡青色水月袍子,体态有些微丰,更觉温柔可人。猛然看去,阿水竟和自已有几分相似。小灵子也把自已头上两个抓髻梳成一个书生髻,看上去好像长大了些。
她刚坐下,阿水便让小灵子拿一条干净的袍子,替祝文文换上。当了几个月的小姐,她早已经养成了被人侍奉的习惯。
很自然的张开双臂,让阿水替自已换衣服。
祝文文嘴角压不住笑意。
满脸得意笑道:“你们猜,今天我和谷大仓碰到谁了?”
小灵子端了一杯冰牛乳,递上去。
祝文文端着碗,仰头一饮而尽。阿水埋怨她刚穿上的衣服,便撒上去些牛乳。
朱文文缠着阿水不让她再拿新袍子,闹着她快猜。阿水虽然是个包打听又是半仙能掐会算的,摇头说自已实在不知。
祝文文摇着双手道:“是清水镇外,抢咱们车那时候,抱小孩的女子。”
阿水更为糊涂了,拿着手帕擦牛乳道:“她来干什么?是让我们赔她孩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