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
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
狗群哗然……
林白的目光顺着声音落在狗群的右侧……
那是一只黑色的家养犬……
它身上粗硬的毛发下布满了条形伤疤，有一些仍在留着脓液，有一些则已经结痂了，一群细小的蚊蝇一直围绕着他打转。
“我们杀了他”
它又沙哑了唤了一句，似乎在说服着谁……
细短的尾巴偶尔无力地挥赶着身上的蚊蝇。
老黄狗盯着那条黑狗，目光充满了怜悯……
杜宾犬包括其它狗狗则是一脸惊恐地看着黑狗……
于是，狗圈子又往左边挪了挪……
留下黑狗孤零零地蹲在在那个位置，像一只受伤的孤狼独自在月光下舔舐着自已的伤口……
林白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看着它，脑海中出现一个场景：
一只粗大的手握着一根粗长的鞭子，狠狠地打了下去……
“我负责杀死他，可是……”
黑狗眼神逐渐果断，语气也越发的坚定。
“单靠我的力量不够压制他……我需要您或者其他同伴的帮忙”
它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狗狗再一次挪动身子往左，反而直直地看着林白：
“您愿意帮我吗？”
杀人么？
林白犹豫了。
前世作为一个“五好青年”的他，连只鸡都不敢杀……
更何况是杀人？
不杀人么？
可是对于狗狗来说，肉屠夫该不该死？
林白眼前仿佛又浮现了那铁架子上的几只赤条条，光秃秃的尸体，还有那锅里沸腾翻滚的肉……
确实该死啊……
此刻的林白脑海里有两个小人，一个风度翩翩，文质彬彬；另一个则赤眼红发，煞气缭绕。
不能杀，这是违法的，你也是人……
风度小人循循诱导道。
杀了他，他该死，该死，他杀了那么狗，你也是狗，不杀他，他就杀你……
红发小人状若疯魔地呐喊着……
黑狗见林白面色犹豫，沉吟不语，它的瞳孔中的那道火逐渐熄灭了下来……
等待片刻后……
它失望地摇了摇头，慢慢地走回笼子里，躺了下去……瞳孔一动不动……蚊蝇也趁机爬上它那缺掉一角的鼻头……
安妮则一脸担心地望着笼子上的那道身影……
林白此刻脑海中两个小人已经厮打在一起：
杀了他……
不能杀……
……
晚风徐徐吹来，送来阵阵凉意，也吹散了些院内那股难闻的气味……
林白听着风拂过栅栏发出的节奏鲜明的“呜呜”声……
内心也突然变得平静起来，厮打的小人也消失不见了……
好风啊……
可惜……
不是春风……
它想起了前世看到的一本书：
遇事不决，可问春风。
春风不语，即随本心……
风停了……
遇事不决，可问本心么……
我的本心是什么？
此时他脑中宛如动画一般浮现出一个个人的身影:
可爱不讲理的小白……
善良聪明的林林姐……
不食人间烟火的警察姐姐……
带着金丝眼睛的王纳海……
露着阴森笑容的容嬷嬷……
挟人救女的黝黑男……
抹着汗珠的废品站老板……
攥着钞票的胖女人……
……
渐渐的画面停住了：一个身影孤零零地坐在简易公交站台下，目光盯着前方……
林白笑了起来……
是啊，这一辈……是不是活得太长？
所以才怕这怕那……忧人忧已……
心中的热血去哪里了？
它的心中一团火开始燃烧着……
让原本冰冷的血液沸腾起来……
少年胸中一腔血，仗剑侠义三千里！
于是，林白跳下铁笼，踱步到老黄狗面前……
老黄狗缓缓睁开眼睛，盯着林白……
后者轻声道:
“我来杀他！”
“你帮我压阵，可好？”
黑狗望着林白那真挚的目光，呆了呆，然后站了起来，声音哽咽地叫唤道：
“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可是，没办法……”
“他们养我就是为了吃我的肉，我清晰地记得那天……”
“天空中一直放着烟花……他们贴好了对联……”
黑狗眼中露出回忆的神色。
“接着给了我一碗饭，我记得，是咸菜拌饭，上面还放了几块很香很香的肥肉……”
“然后，他们就用绳子套住我的脖子……挂在院子的那棵老槐树下……”
黑狗抬眼之间，眼角中露出晶莹剔透的光。
“我哀求过……我喘不过气来……我把绳子挣扎断了……流浪了好几个月……”
黑狗的语气越来越重：
“我也没伤人……但是总有穿黑衣服的人拿棍子打我……有小孩子拿石头扔我……那些商家店铺也拿开水泼我……”
“于是我继续跑……路上，有个老人递了一碗水给我，那碗水让我觉得我遇到了一个好人，或许我可以安静地跟她生活，直到我死去……可是……她把我送到了这里……我兜兜转转……好像又回到了地狱”
“我……”
黑狗目光灼灼地直视着林白：
“天生就该死吗？”
黑狗的声音不大，笼外的却一阵安静……
狗群中，有几只狗瞳孔中燃起了火焰……
“不该!”
林白答道。
“那他们该不该死？”
“我……”
林白犹豫了……半晌，它吐出几个字：
“我不知道……”
接着说道：
“但是我知道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有人要杀我们，那他们……”
“就得做好被杀死的觉悟！”
“好”
黑狗目光变得火热起来……
“那我们就杀了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