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谭皎月时刻关注着方亚萍的情绪,她始终觉得今晚的方亚萍太过于反常,同样也很怕这种亲密只是短暂的幻影。
晚餐很快结束,谭家众人来到大门口送江纤尘离开,谭松还嘱咐江纤尘要经常到家里做客。
相互道别后众人才回到屋内,只有谭皎月留了下来。
江纤尘注意到谭皎月的神情,主动上前询问道:“怎么了皎月?从吃饭的时候就感觉到你情绪不太好。”
“我妈妈好像变了,”谭皎月回头朝客厅里的方亚萍看去,又接着说道,“我等会想和她谈一谈。”
江纤尘望着谭皎月忧愁的模样,眼底含笑,目光柔情似水,“你能这样想,我真的为你高兴,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发消息哦。”
“好的,纤尘哥哥,你也快回家休息吧。”
微黄的灯光照在江纤尘的脸上,显得他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深邃,谭皎月不禁看的有些入神。
江纤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快进去吧。”谭皎月深吸一口气,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走向了客厅,方亚萍正准备敷面膜,看到谭皎月过来,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但是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尴尬。
谭皎月此时也不知如何开口,许多想说的话都堵在嘴边。
两人站着互相注视着对方。
“小月,你跟我上楼来。”最终还是方亚萍首先打破平静。
谭皎月跟着方亚萍来到了二楼,方亚萍推开卧室房门示意谭皎月进去。
谭皎月站在卧室门口,观察着整个房间。这是爸爸妈妈的卧室,她小时候很喜欢进来玩,房间里充满了妈妈身上的那种香味,淡淡的桂花香。
每次和爸爸妈妈玩捉迷藏,她就跑进这间卧室,打开衣柜藏起来,爸爸妈妈就在门外假装寻找自已,一遍遍喊着自已的名字“小月,你藏到哪里啦,爸爸妈妈找不到你了”。
小皎月就会在衣柜里捂着嘴偷偷的笑,爸爸妈妈这时才会突然打开衣柜,满脸欣喜的说着:“哇,原来你在这里呀,找到你咯!”
小皎月就会一下子扑到爸爸妈妈的怀里,接着咯咯笑。
欢乐的事情仅存在于小时候,再长大些,白芮恩来到谭家后,谭皎月和方亚萍的关系也一度降到冰点,她便再也没有进过这个卧室。
“小月,过来坐呀。”方亚萍的声音把谭皎月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谭皎月没有回答,但还是来到方亚萍身边坐了下来。
方亚萍边把手里的小盒子递给谭皎月边说道:“还记得这个吗?”
盒子是灰棕色的,大概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盒盖上绣着围绕着开满藤蔓的紫色花朵,谭皎月已经认不出来那是什么花,整个盒子透露着岁月的痕迹。
“这是……我的宝藏盒?”谭皎月不可置信的接过盒子,低声问道。
“是呀,当年你可宝贝它了。”方亚萍也放缓了语气说着。
谭皎月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时间太久,盒子上挂的小锁已经锈迹斑斑,已经不再需要钥匙就可以打开。
盒子里赫然躺着一张被折叠的很小很小的信纸。谭皎月眼眶微红,似乎已经猜到纸上写了什么。
谭皎月面色凝重,双手微颤,缓缓打开信纸,微黄的信纸上,书写着歪歪扭扭的字体:
亲爱的妈妈,
您好:
今天在学校学习了如何写信,老师说我们可以写信给自已的爸爸妈妈诉说爱意,或者讲些小秘密,那我就写封信给妈妈讲个小秘密吧。
其实我最近很难过,妹妹住在家里之后,妈妈好像就不是只爱我一个人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喜欢的东西都要和妹妹分享?您总说,我是姐姐要让着妹妹,但是在妹妹来家里之前,我才是您唯一的宝贝呀。而且妹妹总是无理取闹,很多东西都是她从我这里偷偷摸摸抢走的,我很生气的跟你告状,你也总是护着她,说她还小,不懂事。可是我也只是比她大两个月而已。
所以,妈妈!我真的很伤心呀。我不知道这个秘密您是否会自已发现,但是我等不及了。每天看着您属于我的的爱分给另一个总是欺负我的人,我就很难过。妈妈,您刚刚又去哄妹妹睡觉了,我每天都在期盼着妈妈哄完妹妹之后就可以来哄哄我。但是今天已经是第43天了,我好像已经习惯自已睡觉了。
妈妈希望您看到这封信不要难过,我没有阻挡您爱小姨的女儿,我只是希望您可以看看我。
晚安妈妈,我爱您!
爱您的小月
看完信上的内容后,谭皎月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身体也因为激动而不停地抖动着。这些年所受的委屈、痛苦和无奈一下子涌上心头,她仿佛看见那个夜晚,小小的自已蜷缩在床上的背影,这让她感到无比的沉重和压抑。她想起了自已曾经遭受过的种种,那些日子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方亚萍看着谭皎月如此伤心难过,心里也很自责。她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努力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她知道谭皎月这些年的委屈皆是因为她,无尽的自责让她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
谭皎月一直在哭,哭声持续不断,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方亚萍看着心疼不已,终于忍不住靠近谭皎月坐下,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她温柔地抚摸着谭皎月的头发,声音有些哽咽:“别哭了,我的乖女儿,都是妈妈不好……”
谭皎月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哭泣着,但她的哭声渐渐变小,似乎情绪得到了些许缓解。
过了一会儿,谭皎月抽泣着开口问道:“为什么妈妈直到今天才看到这封信呢?”
回想起那个夜晚,年幼的谭皎月满怀期待地写完信后,小心翼翼地将它塞进了宝藏盒里,然后悄悄地放在了妈妈的卧室门前。
她天真地以为,只要妈妈看到了这封信,就会理解自已,对待自已的态度也会有所改变。然而,事与愿违,妈妈并没有任何变化。
一开始,谭皎月也曾怀疑妈妈是否没有看到盒子,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自已否定了。她清楚地记得,当她放下盒子后不久,就听到妈妈的卧室内传来开门的声音。她还特意探出头去查看,却发现盒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所以,妈妈不可能没有发现盒子。
小皎月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她不得不承认,也许妈妈真的看到了那封信,但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这个事实像一把锋利的剑,刺痛了她的心。从那一刻起,谭皎月在家中的表现越发沉默寡言,她仿佛失去了与外界交流的欲望,将自已封闭在了一个小小的世界里。
对于方亚萍,她感到无比的失望,曾经对母亲的期待和信任也渐渐化为泡影。而对白芮恩,她则充满了厌恶和反感,觉得正是因为白芮恩的存在,才让妈妈变成现在这样冷漠无情。她开始用一种近乎仇视的眼光看待白芮恩,心中的怒火和怨恨不断堆积。
方亚萍听见谭皎月的询问,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轻松感。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出,仿佛要将内心的紧张和焦虑一并释放出来。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谭皎月,柔声就解释道:“早上,我安排保洁打扫储藏室的时候,才发现了盒子和信......小月,是妈妈对不起你。”
谭皎月目光呆滞,脸颊微微抽搐,显然是在强忍泪水。
方亚萍不忍看到谭皎月露出这样的表情,眼神流露出无限的愧疚,低声说道:“我找过王妈要了储藏室的盘点记录,发现只有这个盒子没有被记录在册,王妈回想了一下,说是当时阿姨们从卧室搬东西的时候,看见有个盒子在地上,以为是从杂物里掉下来的,就一起收到了储藏室。”
谭皎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到如释重负。困扰自已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她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那是一种释然和宽慰的笑容。
她从未想过,答案竟然如此简单,却又让她困扰了这么久。此刻,她对过去的回忆和思念也渐渐涌上心头,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重和压抑,而是带着一丝温暖和感动。
“所以今天妈妈会有这么奇怪的表现是因为看到了信吗?”谭皎月不解的问道。
“……是,”方亚萍羞愧的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悔恨和自责,她轻声说道,“小月,我知道,我这个妈妈当得很不称职,我不求你像小时候一样对我充满依赖和信任,只求你不要再让自已心里难过。”
谭皎月轻哼一声,不满地回答道:“不求我像小时候一样?事到如今,您还是只会要求我改变吗?为什么您从来不想想问题出在哪里呢?”她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愤怒和失望。
方亚萍听到这话,心里开始慌张起来,她连忙解释道:“不不不,妈妈不是这个意思,是妈妈的错,妈妈一定会像小时候一样爱你,好好照顾你。”她的眼神充满了诚恳和决心,但谭皎月却只是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谭皎月平静地说:“不早了妈妈,您早点休息吧。”
然后她缓缓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走到门边时,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她看着方亚萍,语气坚定地接着说道:“这件事还是要慢慢来,妈妈。我们都需要时间去调整和改变。”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方亚萍一个人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