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你说什么?”赵思荣目光有些呆滞,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说,县主求的事,贵妃娘娘允了!”宋嬷嬷说话时语气冷淡,面无波澜。
赵思荣却眼睛一亮,苍白的唇角勾起一个深深的弧度,一抹明亮的笑展露在她虚弱的脸上。
“可否劳烦嬷嬷带我去见贵妃娘娘,我~”
“不必了!” 宋嬷嬷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娘娘让我带你出去,娘娘吩咐过了,让我带你去从前和硕公主住的寝宫梳洗一番,便直接回府。”
甚至没有提及给饿了一夜的赵思荣准备吃食或者点心,意思便是让赵思荣梳洗一番,维系基本的体面,然后直接出宫。
赵思荣低头瞧着裙摆的褶皱,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已此刻的模样有多狼狈。若是就这样出了宫回府······
赵思荣身子弯着前倾,手掌撑地,缓缓的从跪着的地面爬了起来,踉跄的跟在宋嬷嬷身后,宋嬷嬷出于不忍,还是放慢了几分脚步,但是却始终没有回头搀扶赵思荣。
等到赵思荣收拾妥当后,便被直接送出了宫,妤贵妃没有再见赵思荣了。
赵思荣回到郡王府,到了自已的沁芳阁后,再也支撑不住,进了闺房,头一偏,直接晕了过去。
在知书和观棋的妥善处理下,这事情在郡王府才算瞒了过去,否则指不定被尤氏抓着折腾一番,虽然赵思荣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损伤,但是被苍蝇围着嗡嗡叫,也是烦人的。
赵思荣在殿试结果公布后的第一日,便进宫去求了贵妃。
赵思荣这日一睡,竟然直接睡了一天一夜,中途醒来时喝了点鱼羹,吃了些点心,便倒头继续睡。
醒来这日,一算日子,刚好是陛下赐新进士宴于皇家园林,琼林苑内,称为“闻喜宴”,又称“琼林宴”。
这场宴会汇集了当今的天子门生,也是他们进入朝堂前,最春风得意的时刻。
她几乎可以想象,今日参加宴会的张景澈会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只可惜不能亲眼目睹罢了。不过,今日宴会散场过后,她想要的惊喜也来了。
琼林苑内
宴席已经开始了!
正所谓——君王赐与琼林宴,玩丹桂、香浮仙籍。舜韶清雅,尧觞泛溢,欢意何极。
欢意何极!
席间珍馐美味,觥筹交错自是不必说,单说这例行赏赐环节,流程也同往年的琼林宴一般无二,先是给新科进士‘赐诗’和‘赐书’,最后‘赐花’。
但是,今年这赐花环节,却有了些不同。
前面状元和榜样都赐了花,到了张景澈这个探花这里的时候,皇帝却略过去了,直接到了二甲进士出身,最后赐完了三甲同进士出身。
于是,琼林宴的所有进士都人人簪花,却只有俊美非凡的探花郎没有被赐花。
不少人都打量着张景澈,有人直接明目张胆的去瞧,有人是斜着眼睛去睨他,还有人偷偷用余光去扫张景澈。
但是,众人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有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位探花郎——不得圣心!
有些势力些的瞧着,这探花郎既没有家底,又还未入仕便失宠于圣人,甚至可以说,是得罪了陛下了!
不然,为什么单单没有给他赐花?
所有人都有,为什么单单他一个人没有?
原本有些嫉妒他的,心理也平静了,就这位探花郎的情况,别说留在翰林院,怕是连入仕都不能了吧?
哈哈哈。
有些心思浅,心理阴暗的已经在暗自嘲笑了。
同样出身寒门的学子呢?
有的嫉羡慕他位列一甲,什么心思自然可想而知。
有的知他不易,心里暗自同情他的也有,替他惋惜的也有。
总之,在场的学子心思各异,打量着张景澈的目光便不尽相同了······
张景澈自已也非常困惑,为什么陛下没有给他赐花,他一瞬间,心里闪过千百万种可能,思虑揣测了几十种原由。
但是,圣心不可揣度!
他只能压着满腹的疑惑,努力的让自已维持镇定,旁人看去,也只是见他端着酒杯,杯中的酒水甚至没有一丝晃动。
只是,那捏着酒杯的手,还是展示了他内心的波涛,张景澈大拇指和食指稳稳的捏住酒杯,而小指僵硬得像干尸拔下来的部分。
哪怕在他看来,端着酒杯的自已,就像端着一盆血水,那是自已日日夜夜痛楚煎熬的心头血。
他十几年如一日的寒窗苦读的艰辛,他朝为田舍郎, 暮登天子堂的风光得意,他苦心筹谋,步步引诱拿单纯又恰逢怀春的少女做垫脚石的小人行径,他亡父在天之灵生前毕生的愿望,他母亲含辛茹苦的期盼,他妹妹委曲求全的牺牲······
张景澈感觉自已的心剧烈的在疼痛,那种心脏被一刀刀绞碎的感觉,疼痛得像是被人一边按着头压在水底,窒息扑面,一边被人用刀子戳着心脏,痛彻心扉。
他瞧着满得像要让他缢死在酒杯里的酒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他瞧见自已的中指跟无名指剧烈的颤动······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还未入世,便顷刻间悟了。
前几日还是风光的探花郎,今日之后,恐怕落水狗都不如了!
“探花郎,探花郎!”旁边的榜眼急急的叫了一声,张景澈连忙回神。
见高座的陛下问询的眼神看来,连忙起身行礼,而后恭敬的磕了一个头:“学生为人愚钝,方才反应迟钝,望陛下恕罪。”
孝德帝没有跟他在这事情上纠缠的心思,方才张景澈走神那一瞬间,若是存心想处罚,他可以治张景澈一个殿前失仪的大罪,只是,他还没有那么小的度量,并且今日也是有事情要办的。
方才赐花的时候,特意跳过他,而赏赐其他进士,也在一边观察他的表现。
张景澈在自已给其他进士赐花的过程中,面色如初,从头到尾都是平静的吃菜饮酒,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而自已赐花完之后,张景澈依旧能面色平静的迎接众人各种异样又让人难堪的目光,却还能面不改色。
所以,这份定力,是值得称赞的。
紧接着他引导着众人谢恩,谢恩完毕了,张景澈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要散去了,才展露出失神,这更是他觉得这个人有那么一丝可靠了的地方。
人无癖不可交也,以其无深情也。
寒门学子,家族希望,金榜题名,新科进士,前途无量。
这样的情况下,突遭打击,可能圣上不喜,那么,他的前途黯淡无光。在有可能前途黯淡无光的情况下,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失态的话,那么这个人便心肠硬且城府很深,异常恐怖了。
因此,略略看去,孝德帝对于张景澈还算满意。
不过,满意不满意,也不是他给自已外甥女挑选的夫婿!自已的贵妃都同意了她的外甥女嫁给这个男子,自已么?照办就好了!
孝德帝只是笑着,温和的让张景澈平身。
而后问了几句。
年龄几何,家中几口人,这样翻阅考生档案都能知道的问题。
当孝德帝最后问到是否有婚配时,在场众人已经都反应过来了。
这哪里是不得圣心啊?这分明是圣心已固!
陛下是要做媒的节奏吗?
还是要指婚?
莫非?
莫非要赐婚啊?
多大的殊荣啊?
才能担得起陛下的赐婚?
“贵妃娘娘有一个外甥女,自小养在宫里,放在身边的,就是连江郡王府的清荣县主。”
“我若是把此女指婚于你,你是否愿意呢?”
张景澈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因此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跪下谢恩:“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