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荣将孔明灯放飞之后,幽幽的说了句:“唐明皇跟杨贵妃实在可惜,但是唐明皇终究还是负了杨贵妃。”
张景澈接过话,但是没有顺着赵思荣这个话题,而是说:“前人之鉴,后人之思。只是荣姑娘倒不必介怀前人之事,而是趁现在,对着孔明灯许个愿可好?”
赵思荣望着越飞越远的孔明灯,看着周围不少携手放孔明灯的男女,有的少女在放飞孔明灯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的许着愿。
张景澈没有骗她,这确实是一处风景极佳的放孔明灯之处。这里视野开阔,又临着湖边,岸旁的灯笼照得湖面影影绰绰,光影斑驳当中,一片朦胧的美丽。
且不至于孤男寡女,因为,这里湖岸边已经围了十来对男女,各自窃窃私语着,或是在放孔明灯许愿,或是打着灯笼放河灯祈福。
花前月下不至于,但是湖面水波,月影重叠,又兼不少少男少女衬托出来的氛围,这样的情景实在美好。
赵思荣放眼望去,这样的氛围是让人沉醉的。她的眼神缓缓移动,直到眼神回到了旁边的张景澈身上。张景澈那双明亮的眸子似含着让人惊讶的情愫,她的心不由得一颤,呼吸也跟着一窒,连忙逃也似的闭眼,双手合合十做许愿状。
空气有片刻的沉静。
“哈哈,荣姑娘是许愿还是睡着了?”张景澈见赵思荣迟迟不肯睁眼,似在逃避些什么,心下有几分揣测,于是开口调侃道。
‘嚯‘的,赵思荣猛的睁开了眼,却不料,竟直直的撞入了张景澈的眼里,张景澈的眼神似一片深海,赵思荣倏忽间迷了路,她好似在这深海之中寻到了安宁和暖意。
她觉得这是危险的,多年以来在皇宫冷眼旁观的看客所形成的直觉,她察觉那是自已喜欢的一双眼睛,如果放任下去,她也许会沉醉在这双海一般深沉宽阔的眼睛里。
不行,心中有个声音。
赵思荣猛的偏过头去,不再去看张景澈,因此也没瞧见张景澈脸上一闪而过的志在必得。
“荣姑娘~为何不敢看我?难不成是在下吓着姑娘了?”张景澈见赵思荣似在躲闪,他很清楚虚的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一个坦荡的姑娘才会开始躲闪着目光。
因此他步步紧逼。
“在下是什么怪物么?”张景澈的声音里面是显而易见的委屈,还夹着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赵思荣心有瞬间的收紧,忍不住转过头重新看向张景澈,却正好有对上张景澈满含笑意的目光,那种强烈的反差感倒是让赵思荣源一愣。
张景澈脸上哀伤的神情缓缓的褪去,眼里的笑容也越发的加深了,就像快要溢出湖面的一汪春水。
他又恢复了那个温文尔雅的微笑,只是这次的微笑少了礼貌的疏离,多了几丝绵绵的情意。
赵思荣紧张得手心都沁出了一层薄汗,她反复搓揉着衣角,尽力去平稳自已的呼吸,试图让保持镇定。
可是,几番挣扎无果,最后她还是在张景澈一贯温文和煦的笑容里面渐渐迷失。
等赵思荣回过神来,张景澈已经摆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似乎没有察觉到赵思荣方才那片刻的失态。
“荣姑娘,可是听过话本《闹樊楼多情周胜仙》?”张景澈笑容不复一贯的温暖和煦,反而有几分炫目的咄咄逼人。
赵思荣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拿自已类比在大庭广众的酒楼里面倒追男子的不知自持身份的女子,张景澈什么意思?
见赵思荣面色沉了几分,张景澈面上的笑容依旧不减,也没有丝毫慌张。
“荣姑娘不必动气,我并不是说你是轻浮的女子,”张景澈顿了顿,“我想说的是,荣姑娘,我心悦于你。”
“希望你像那位无畏豪爽的周胜仙一样,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你……”赵思荣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的内心此刻更是惊讶不已,张景澈的话无异于在她心里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赵思荣面上慢慢变得通红,面颊上的红褪去之后,就变成了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
“可,可是,”赵思荣犹豫了一下开口,“我们不过才见三次面啊。”
“有些人见三次就够了,有些人见三百次都不过尔尔。”
“而你,我确定,你是那个我想要从青丝到白头的人,情不知所起,还望姑娘不弃。”
张景澈的眼神此刻仿佛盛满了深情,那浓烈的情感好似要从眼神里面溢出来,他此刻专注的看着赵思荣,彷佛天地之间,唯她一人,日月山河的份量之重都不及此人。
有女怀春,吉士诱之。赵思荣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心都好似要化了一般,她感觉自已慢慢的快要沉溺于这样的眼神之中。
那种从来没有过的喜悦涌入,她惊喜的同时,对于过去的从未触及和未知的不可预估也让她不安。在皇宫生活过多年的她,潜意识是觉得这是一种不可控的危险,她怕惊喜有朝一日会是海市蜃楼,她更怕最后沉溺下去的不是极乐而是无尽的深渊和废墟。
赵思荣不得不强行打起精神,她从这有危险的状况里面走出去。
赵思荣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卷曲着捏了捏手心,她顺着拂面的冷风,让自已冷静了片刻。
“张公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恕我不能与你私定盟约。”
张景澈的眼神突然浮现出一丝哀伤,那种破碎的痛楚,仿佛自已最喜欢的美玉碎在自已眼前般凄楚和彷徨。
他一动不动,就这样用那种满是爱意却又破碎的眼神静静的看着她,那样的深情而哀伤,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是绝望啊!
赵思荣的心,咯噔一下,心上划过一丝细微的疼痛。
然而即使如此,张景澈却还在努力的维持自已面上的微笑。
然而,脸上的笑跟眼底的凄楚哀伤形成了强烈对比,这样苦涩的笑容让赵思荣心底一刺,轻易就摒弃了那些敏锐直觉所形成的防备,方才好不容易在心里构筑的城墙瞬间分崩离析。
“是我奢求了,可是荣姑娘,我并非是想与你私定盟约的狗苟之辈。而是,我只是想要的勇敢的表达我对你的喜爱。”张景澈不由得苦笑。
“虽不知姑娘是何府第,但张某绝对不是那借机攀附的蝇营狗苟之辈。更不是那面对喜欢的姑娘不敢表露心迹的懦弱之徒。
“我在此地表达对姑娘的心意,若姑娘垂怜,可否应允,待我春闱高中,金榜题名之时,差媒人去姑娘府上提亲。”
“这样,既于礼数有合,也于私情有数。不坠礼数,不伤真心。”
无关风与月,只怪有情人。
赵思荣想了想,也许是今夜的月亮太美,也许是节日的氛围太浓,她不再忍心让面前的男子展露几许的伤怀。
她认真的点点头,嘴里却只是说道:“那我便预祝张公子春闱高中,金榜题名。”
她好像只是简单的人一句祝福,仅仅是语气认真了点,没有什么特别。
可是,这句话蕴含着怎样孤注一掷的勇气啊!
张景澈一震,那种距离成功几步之遥的欢愉涌上心头,从心里席卷到四肢百骸,甚至到了脚心,那股近在咫尺的欢愉,让他忍不住想要大笑,他握紧了拳头,手臂处青筋暴起,那是隐忍的张狂。
“多谢姑娘抬爱,张某定不相负!”语气恳切而真挚。
“苍天不老,此情不绝!”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张景澈的面上已经是一片坚毅和决绝,誓要将此情与天地共存亡的模样,张思荣被这种坚决的感情所感动,眼里已经涌起点点湿意,眼前也蒙上了一层薄雾。
张景澈见此,心下满意,却还是低头拱手,做谦卑状。
只是,那微微垂下的眼帘却掩住了眼神里的贪欲和野心,以及那内心深处不耻却就是要借妻铺垫前程的城府,那些阴暗如烟云般被他挥散掩埋住,那心底阴暗的牢笼和无人的坟墓此刻的赵思荣是看不到,她眼前蒙上的薄雾,让她只是看到了张景澈感激不尽的对着自已深深的作了一个揖。
赵思荣和张景澈沿着湖边散步,好似尘埃落定一般,两人之的相处慢慢从生疏到了熟悉。风花雪月,琴棋书画自然不在话下。他们更深入的谈及了各自,他的才情和抱负,她富贵背后不为人知的酸楚。
最后的最后,张景澈问赵思荣,姑娘府上是何门第,届时去何处提亲?
赵思荣咬咬唇,在几经挣扎之下,还是决定告诉张景澈:“连江郡王府的嫡出大小姐,皇帝亲封的清荣县主赵思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