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驾车,在京师通往周国文州的道路上飞驰着,两旁稀稀落落的开始出现一些背着行囊、推着木车逃往京城的流民,楚九鸣心有急事无暇他顾,倒是这个乐子彦乐善好施,边走还不忘提醒周边百姓,“大家不要再往京城逃难了,没有腰牌,那里的守城士兵是不会放行的!”
“这位老人家,不要再去京城了,那里没有腰牌不准进城,您还是南下去川州吧!老人家!老人家!”
楚九鸣驾着马车瞥了他一眼,“别喊了,现如今,整个九洲国连逢战乱促使贼道横行,谁敢相信陌生人讲的话那才是傻子呢,你就算喊破天也无济于事的。”
乐俊望着车后远去的老人,直到身影渐渐模糊才缓缓转过身来,叹气道:“唉,这哪里还称得上是九洲国啊,说出来简直贻笑大方!古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如今,偌大九洲国的天子却只能守着京城这么一亩三分地儿,看着周边诸侯们崛起、纷争,他倒是连插句话的权利都没有,这土哪里是天子的土,这臣又哪里还是天子的臣,怕是有个地方让天子活命,还要看各个诸侯们的脸色吧。”
楚九鸣没有那么大的学问,一心不问国事的他听到这番言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默不作声,而乐俊喃喃自语却越说越激动,最后不由得站起身来。
“这流民本该是财富是力量,可那丞相竟将他们拒之城外只为省得一丝口粮,殊不知把这成千上万的难民安顿下来,他们皆是手握锄头的臣民为天子纳贡,手持武器的将士为天子征战!愚昧!愚蠢!”
听得乐子彦讲的慷慨激昂,楚九鸣突然对他有了几分刮目相看,之前还真小瞧这鱼木疙瘩了,“你既然胸有大志为何不去做官?”
乐子彦看了他一眼,默默坐下,“做官?做天子的官?还是诸侯的官?”
“哪国强便做哪国的官呗。”
“呵呵,赵国当年有多强,最后不还是被鲁国所灭?如果没有一位贤明的君主,国盛也只是一时的,我是在等一个伯乐。”
说罢,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马儿,又抬头望向远方,“一个能发现我这匹千里马的伯乐。”
“……”
越往文州走,两旁的流民便越来越多,两人因为各怀心事的缘故也没再怎么交流,楚九鸣看着逃亡的人们心中又开始犯起嘀咕,“文州都已如此,那冀州恐怕早就沦陷了,我此次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事虽急迫,但好在天刚擦黑,两人便已经到了乐俊在三湳郡桃县的家中,诚邀楚九鸣留下歇息一夜后,两人清晨就要各自离去。
乐子彦将腰牌递给楚九鸣,“接下来去冀州的路怕是会更为难走,楚兄弟你自已要多加小心呐。”
楚九鸣双手接过牌子,经过一夜相谈,让他对面前之人倒是添了几分敬佩,“乐先生不在文州住了吗?”
“不住了,此处宅院原本是我好友生前留下的,如今遭了难,我准备南下绕道川州进夏国诩州,那里靠海又远离蛮夷,也算得上我出生的故土了,楚兄弟若是今后得空,尽管来乐县找我叙旧。”
楚九鸣双手一拱,“那先生便就此别过,我若是此行能活着回去,定去诩州找你吃酒,到时咱们可要不醉不休啊。”
“哈哈哈,一言为定,楚兄弟慢行!”
说罢,乐子彦退到一旁,伸手为对方引路。
楚九鸣郑重点过头,坐上马车勒紧缰绳扬长而去。
出了文州再往西行便是冀州,一路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难民少到几乎没有,这种平和的景象反到令楚九鸣心中打了鼓,事出反常必有妖啊,难不成冀州已经被洗劫一空,百姓们也都逃光了?总不可能蛮人根本就没打进来吧?
他正沉思着,前方不远处的路两旁却突然冲出一伙人,带头的手拿大刀拦在路中央,满脸横肉外加左眼的刀疤触目惊心,楚九鸣定睛一看,这分明是伙强盗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官道打劫,定是一群亡命徒,便使劲一甩缰绳让马儿快些跑。
带头的刀疤脸见对面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大喝一声,“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
还没等他喊完,楚九鸣已经驾车撞倒两名小弟后跑远了,独留下一脸茫然的众位杵在原地,都没顾得上前去扶人。
通过这件事,楚九鸣意识到如此下去可不能再行大道了,谁知接下来还会不会遇到第二波、第三波劫匪呢?好在这条路他来回跑过几趟倒也不生疏,前面有条崎岖小径虽然没走过,但也晓得能到程老板那里,便决定绕道而行。
轰隆隆!
冀州临海,每入夏季都会有不间断的雨水下上那么几天,楚九鸣运气太差了,刚踏上林间小径不过多久,头顶便开始乌云密布,路程行驶至三分之一时,暴雨突然倾盆而至,浇的他猝不及防。
他眉头紧锁,手握缰绳更紧了,心中也不免有些急躁,心说老板这交代的是些什么破差事,回头一定要在他耳边好生念叨念叨,多坑点好处来弥补自已遭的罪过才行。
牢骚要发路也是要赶的,毕竟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没个地方借宿,更何况原本就颠簸的小路,此时再加上雨水的击打已经变的泥泞不堪,停下来只会有陷进去的风险。
正担心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车子不知又行了多久,只觉得速度越来越缓,终究在马儿的一声丝鸣后停滞不前了,楚九鸣无奈地叹了口气,跳下车来查看情况,由于车厢是硬木加厚过的很重,现在车轮已经深深陷入泥土之中,任他再如何去推也没有丝毫反应。
他就站在原地环视着自已身处的位置,努力用手擦拭着脸颊,雨水淋的他有些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了,思量片刻后,最终还是决定卸下车厢,拿着钱粮牵着马,去路旁的山林里找个地方避雨。
楚九鸣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在路过的每棵树上都刻下标记以防迷路,直至夜幕降临时分,才终于在林子深处找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山洞,他激动的牵着马儿跑了过去,并将马绳栓在洞口,自已则只身摸索着探向洞中。
而越往洞里走,楚九鸣越觉得诡异,外面如此大的暴雨,洞中却是干燥异常,就好像里面有个小太阳似的愈发炎热。
咔嚓
正当他抬脚迈向更深处时,忽来的声音让他察觉到自已好似踩到了干草,便顺势摸索着搜集了一些用火石打着,顿时火光照亮了半个山洞。
他简单扫视过周遭,洞很深,哪怕篝火再亮也照不到底,洞宽不错,够一人横躺还绰绰有余。
今晚就在这里简单歇息一下吧,楚九鸣心里想着,便着手将周围更多的干草聚拢过来,好让火堆烧的更久一些。
看着身上湿透的衣物,他还特意跑出洞外折了几节树枝搭成衣架放在火旁,等忙完一切后又从袋中取出食物狼吞虎咽起来,走了一天的土路,现在可算是有时间吃口正经饭了……
待酒足饭饱,倦意慢慢席卷全身,这让原本还想再往深处走走的楚九鸣顿时也失了兴趣,草草找个地方躺下,便准备做起美梦来。
轰隆隆!
多久过去,洞外依旧雷鸣不止,洞内却已经开始鼾声大噪。
睡梦中,楚九鸣仿佛置身熔炉一侧,炉中溢出的热气压的他不能呼吸,他左右翻转着,努力想要吸允尽可能多的空气,但不论他如何努力,也摆脱不了被热浪紧紧的包裹……
“嘶!”
折磨了良久,伴随着一声尖锐马啼,楚九鸣这才方从恶梦中惊醒,他猛的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曾想,汗水居然打湿了全身,他朝洞口望去,原来天已经大亮雨也已经停了。
“哈——!我竟一觉睡了如此之久。”
他喃喃自语道,起身便晕懵懵地穿起架在树枝上的衣物,可奈何洞外的马儿仿佛早已按耐不住,一副努力想要挣脱缰绳的模样。
“莫急,莫急嘛,我这就过去……”
话说一半,他正想要前去安抚受惊的马儿。
可突然!楚九鸣止住了,因为透过马儿惊恐的神情,他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对方那模样,根本不像是按耐已久,反倒像是在惧怕着自已身后的某样东西。
楚九鸣狐疑地缓缓转过头去,瞬间全身的汗毛炸裂,不由得惊叫一声。
“啊!!”
只见他身后赫然出现一条庞然巨物,此物驼首鹿角,片片鱼鳞布满全身,足有八丈之长,四只爪子如同鹰爪般杵地而立,一双猩红巨眼,正从昨夜他避雨的山洞深处朝外怒视而向。
这是龙!?楚九鸣心里想着,他之前在皇城墙外见过这种东西的雕像,那是好生英气,便忍不住问了旁人此乃何物,可现如今见了真龙才觉晓,那哪里是什么英气,更多的要说是杀气!
但有所不同的是,雕像上的是条金龙,而眼前这位浑身赤色,伴随着厚重的呼吸声,鼻腔内还不时喷出阵阵火星。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赤龙已化身一道残影向楚九鸣扑食上来,楚九鸣吓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堪堪躲过这一口利牙,还未等他反应及时,又一击鹰爪已至,楚九鸣急忙侧身翻滚,奈何昨夜还能容纳一人横躺的山洞此时竟显得格外狭小,滚了一圈便撞在了岩壁上,利爪也顺势撕破衣袖擦伤了手臂。
“啊!”
楚九鸣吃痛大叫,低头看了一眼划伤的左臂,伤口虽然不是很深,但已经开始往外淌血了,他急忙伸出右手捂住伤口。
而赤龙在嗅到血腥味后更加亢奋,张开大嘴冲楚九鸣发出一声雷霆怒吼,震的整个山洞都在打颤,洞口的马儿闻声也是惊的大跳起来,几声长鸣中甩头挣脱绳索逃走了。
巨龙被洞外的叫声吸引住,偏头望向马儿逃跑的背影,而楚九鸣也趁此间隙扶着洞壁站起身来。
快逃!快逃!
就在楚九鸣满脑空白不知所措之际,心中却忽然冒出一股声音,他瞥了一眼洞口的方向,还好昨晚因为太累的缘故并没有往洞里走太深,现在只要跑上那么十几步便可逃出生天,到时入了树林,高树没准可以减缓巨龙行进的速度,自已也还能有一线生机。
“拼了!”
不容再有片刻思量,楚九鸣咬紧牙关奋力向洞口跑去,赤龙也瞬间回过神来,面对待宰的羔羊,它宛如一只破弓而出的飞箭般射了出去。
五步,十步!
楚九鸣心里计算着,庆幸还有半步之遥方可逃出生天时,也不忘回头瞧上一眼,可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整个心头凉了半截,此时赤龙的整个血盆大口已经张开,离楚九鸣近到都可以看清嗓子眼儿了。
完了,我要死在这里了。
楚九鸣绝望的想着,在完成向洞外最后一次猛扑后慢慢闭上了双眼。
咚!
物体落地的声音,楚九鸣重重砸在了洞外,整个身体因为毫无防备被摔的七荤八素。
“哎呦,好痛!”
楚九鸣本能的伸手揉搓起摔伤的部位,这一摸,竟然发觉自已毫发无损,这让原本以为死定了的他好奇地睁开双目,待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又惊又喜。
原来,那条巨龙被一道透明的屏障隔绝在了洞内,此刻无论它如何冲击也突破不了。
“哈哈,哈哈哈!”
楚九鸣反应过来,他笑了,放肆大笑,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充斥全身,他见巨龙又尝试撞击了几次透明屏障都无功而返,便放下心来走去洞口挑衅。
“臭蚯蚓,你不是要吃我吗?来呀!我就站在这里来吃我啊!是不是太远了吃不到?来来来,小爷我再靠近些让你吃!”说罢,还将受伤的手臂伸了上去。
而赤龙仿佛能懂人言,见此情形瞬间恼羞成怒,冲着楚九鸣便是一声怒吼,终究还是气不过,往后几步蓄力又猛扑过来。
叮!
一道金光显现,由于冲击的过于猛烈,法阵彻底启动,赤龙整个身体像是触电般被粘在了上面,任凭它如何挣扎也逃脱不开,阵阵哀嚎之下,直到金光渐浅,涟漪归于平静,这才重重摔在地上晕厥了。
楚九鸣对此先是一愣,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般倔强,等回过神来才明白,这道透明的屏障居然是个法阵,他蹲下身子细细看着倒在地上的赤龙。
“原来是有人特意将你困在这里不让你出去啊。”
楚九鸣对它说道:“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所以才会遭得如此下场,你就好生在这儿反省吧,我得去找些东西把洞口堵住,免得再有无辜被你迫害。”
说罢,他得意的拍拍手,刚要起身,却发现那条赤龙周身,突然莫名爆发出白色光芒,好似又有异象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