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倒好了,是个人都知道有鬼,只是不知道鬼是谁。
李梅芳低着头站在那里,徐刘氏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从她脸上的黑洞来讲,心情并不算太好。
旁边的知府也是如此,一旦有一处线索断了,总归会让人心情烦躁。
知府瞥了一眼李梅芳:“你退旁边,下一个继续说。”
李梅芳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悬着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那略显僵硬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但仍然保持着拘谨的姿态,静静地站立在一旁。
她微微低垂着头,目光不敢与他人对视,那柔顺的眉毛也顺从地低垂着,宛如一只温顺的绵羊,只希望能够安安静静地等待下一个事件的发生,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要现在众人的怀疑焦点不再落在自已身上,哪怕只是暂时的安宁,对于李梅芳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慰藉,她默默地祈祷着,盼望着这短暂的平静能够一直延续下去,让她可以稍稍喘口气。
只不过,后面可能会发生让她难以接受的事情。
一个接着一个挨个说话,不是不知道,就是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有用的,知府听着也烦,腻歪地挥手让他们走开。
接下来说话的是一个小厮,应该是守在门口的看门的,他眼睛贼溜溜地转了几圈,随即跪伏在地上:“大人,我有话要讲。”
知府来了点兴趣:“快说。”
只见那小厮神色紧张地用手在怀中摸索了一番,随后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金灿灿、沉甸甸的元宝。他的眼睛瞪得浑圆,双手颤抖着将这个元宝高高托起,一直举过了头顶,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一件无比珍贵且易碎的稀世珍宝一般。
“知府大人啊!”小厮的声音带着些许惶恐与不安,“就在那天晚上,夜色如墨,万籁俱寂之时,突然有一道黑影出现在小人面前。那人蒙着脸,看不清其面容,但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他二话不说就塞给小的这个金元宝,并压低嗓音嘱咐道,让小人假装打瞌睡,千万莫要留意门口发生的任何事情。”
说完这些话,小厮额头上已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只见那知府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突然变得专注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兴致。而一旁的薛承祁见到这一情形,深知时机已到,于是毫不犹豫地向前迈了一步。
薛承祁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说道:“所以,你就这样轻易地收下了元宝,然后大摇大摆地放那人离开了,你知道你这样做,究竟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
小厮摇了摇头,他有些神神秘秘的:“不收下就是死,我看见了那个蒙面人拿着元宝先去问了一个丫鬟,结果她没收,就被当场杀死了,尸体还在后院废弃井里淹着,我只好收下,本来想趁机通知人,但蒙面人一直在屋顶上看着我,我也只好照办,后来喝了甜汤之后,是真的意识模糊了。”
又是甜汤,薛承祁皱了皱眉,他有些无奈地看向李梅芳,现在的头号嫌疑犯是池怀诛,第二大的就是李梅芳,如果接下来的所有人都以甜汤为借口的话,那就真麻烦了。
不过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李梅芳和池怀诛之间并没有直接的线索连接,更何况他们二人几乎是可以说是第一次见面。
薛承祁沉思中,小厮又开始说了第三个蒙面人,先不论真假,还是得问下去,或者等现场的调查情况。
小厮的元宝理所当然就被拿走了,他本人也被拎到一旁,其实他大可以不说出来,说不定还没独吞元宝。
但小厮不能赌隐瞒不报的后果,徐刘氏可是出了名的对下人责罚极重,虽然并不吝啬钱财,干得好就有高额奖赏,但如果没干好,轻则挨几棍,重则打死或发卖。
徐刘氏对自已管理得服服帖帖的小厮婢女还很是满意,至少到关键时刻,也没人敢含糊其辞。
知府莫名看了两眼池怀诛,脸上的黑洞幽深不见底,心里在考量什么,也没人知晓。
但至少也到了突破口的时候。
去调查发现徐元尸体房间的查案人员手捧着各式蒙着布的证物回来了,他们低着头,等着知府的吩咐。
薛承祁朝着知府拱手,没说什么话,就掀起盖住证物的布料,一个个挨个看,每一样看过去,脸上的思索意味愈浓。
在看完所有后,他稍有些同情地看向池怀诛,随后禀告:“有不少关键证物,大人等我一一说来。”
他掀开第一块布,里面放着的是一块已经干掉的皱巴巴的布:“这块布是单独撕下来的,应该以前是潮湿的状态,就散落在徐元少爷身旁,待仵作查明死因,应该就能知晓这块布的作用。”
他又揭开了第二块布,目光沉重:“而这我觉得是最为关键的证物了。”
薛承祁拿起柔软的白色绢布,上面清晰地写着字,好让所有人都能看见,池怀诛瞥了一眼,他看不懂。
有点奇怪,池怀诛照理来讲应该见过这些字,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已看见的时候,就茫然到一无所知。
人设吗。
周围不轻不重地响起了一片倒抽气声,然后目光纷纷投向池怀诛,就仿佛已经认定他是凶手了一般。
池怀诛眉头微蹙,随即看向薛承祁,可薛承祁也避开了自已的视线,把东西交给了知府。
知府略微扫了两眼,便震怒地拍了拍身侧的把手:“大胆贱妇,居然还敢在这里装无辜,说,你与谁合谋害死徐大少爷的。”
风头顿时一转,池怀诛还没弄明白纸条上写了什么,就又被按上了伤人凶手的名号,他叹口气:“敢问有何原因质问我,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
“装傻充愣。”知府怒喝一声,然后把纸条扔到池怀诛脚下,“你自已看。”
池怀诛看着飘飘荡荡到自已身前的纸条,上面的字还是扭曲的不明所意,他捡了起来,然后彷徨地找人:“……我不识字,你们谁帮我念一下。”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他们似乎都忘了一个前提,陈小花出身的地方可是又名的破落村,虽然她和书生有定亲,但书生也没有时间教女子读书认字,陈家上下十几代愣是没一个识字的。
有个仆从好心,拿起纸条读给池怀诛听:“上面写着让你午夜时分捂死少爷。”
哦,那难怪了。
池怀诛恍然大悟,知府脸上的黑洞缩了缩,但很快站在徐刘氏身旁的芳华低声和徐刘氏讲了几句,她很快就出去了,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可不一会,她便带着齐露露走了进来,朝着知府和薛承祁躬身:“这是大少奶奶的亲弟弟,陈耀祖,他刚刚在外,对里面情况一概不知,我拿出字来问,他一个也答不上来,也是个不认字的。”
齐露露被芳华当众讲出不认字的现状,她脸有点不好意思微红,毕竟其他玩家也在场,低声喃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字就认不出来,真奇怪。”
池怀诛倒也没多大在意,只不过陈小花和陈耀祖,都是出身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户,认字的概率也是极低,所以这张纸条存在的意义除了陷害,也没了别的作用。
薛承祁没想到是用这种方法巧妙地破解的,他原本以为池怀诛会栽到这件事上面来。
这样也好,薛承祁欣慰一笑,他刚想继续把证物讲下去,外面又来了人,是抬着尸体的仵作。
仵作带人,把徐元的尸身抬了过来,他上前拱手:“徐大少爷的死因我已经大概查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