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位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女人,手拿着爬犁站在院门外,朝我们恶狠狠地对峙着,誓有一股不罢休的气势!
透过尘土的掩盖,女人还生着一副俊俏的脸庞,可被生活的痕迹深深包裹住了,让属于她的光芒,只能奉献到旁边的这片土地中了。
女人的双手很细,看上去肯定不到三十岁,指缝见星星点点的泥土表示她刚做完农活,握住爬犁的手分明在抖,可偏偏有种熟悉的倔强在她身上。
那女人操着同样的方言,声音急的甚至要吼出来:“你们谁啊,别动我们家东西!”
我意识到我们可能闯进不认识的人家里了,连忙上前解释道:“那个......阿姨,我们只是来村里做调研啊,别误会我们不是小偷。”
说了我们一早就商量好的理由,可并没有奏效,女人依旧拿着爬犁把我们六个人“堵在了门口”,女人道:“阿姨?你们骗谁呢,是不是又想收购我们家?”
我挠了挠头,道:“什么收购?阿姨我们真的是学生呀!”
“学生?行!”女人抄起爬犁就往我身上拍去,幸亏我反应快,往旁边一闪,爬犁落到了我之前站立的位置,激起一片灰尘,眼看女人就彻底不相信我们了,我只好全盘托出:“别,别打了阿姨,我们是来找唐婉仪的,她......”
“婉仪?”女人放下了爬犁,呆呆的看着我们,“你们是......来找我小侄女的?”
“侄女?!”众人惊呼。
......
我们向唐婉仪的小姑解释了我们来这里的理由,也向她说明了这几天唐婉仪都住在叶涵和战蓝家里,听闻女人的眼眶竟有些泛红,向我们感谢道:“谢谢,谢谢,没想到婉仪还能有你们这么一群朋友,照顾她,谢谢.....”
女人激动地说了好几遍谢谢,眼泪控制不住的流到了脸庞。
艺辰递过去了一张纸,问道:“阿姨,怎么没听小唐提起您呢?”
女人接过了纸巾,胡乱擦拭了下,道:“谢谢,俺叫唐宏梅......是俺不让婉仪说的,不想让别人知道......婉仪没有妈妈,只能跟姑姑一起。”
大家听闻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女人放下纸巾,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我们问道:“哦对了,婉仪最近过的怎么样啊,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叶涵和战蓝摇了摇头,而战蓝又挑了挑眉,朝唐宏梅问去:“小唐她,住在我们家,跟您说了吗?”
“没有啊......”
“那您怎么也不着急啊?”
唐宏梅捏着衣角,不好意思的看着我们,道:“是我,让婉仪离开这个村子,去外面......离开这个穷地方!”
“那您能放心吗?”
唐宏梅抽了下鼻子,无奈的笑笑,道:“不放心能怎么办呢,婉仪是我看着长大的,自从她妈妈走了,我哥他啥都干不下去,小婉仪一个人在这村子里,无依无靠的,我一个没结婚的妇道人家,没文化没本事的,也就干干农活,给婉仪一口饭吃,都靠乡亲们接济,这日子才勉强能过。唉,我那个哥成天喝完酒就耍酒疯,苦了小婉仪了,别说她,连我都想逃离了,可我一个快三十的女人,就算出去了估计也养不活自已......”
唐宏梅边说,眼泪边夺眶而出,意识到自已失态了,用着沾满灰尘的手摸了两把,道:“不好意思......”
大家都沉默了,每个人都在心里同情唐婉仪,半晌后,叶涵开口问道:“阿姨,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唐的妈妈呢?”
唐宏梅摇摇头,道:“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嫂子......前嫂子从哪里来,又去了哪,我只知道那段日子是很幸福的......”
说着说着,唐宏梅的眼睛里居然闪出了光:“嫂子她刚来的时候,谁都不会想到她居然会屈身于这么一个小山村,知书达理像极了大家闺秀,可她却从没因为环境抱怨过,跟我哥的感情也很好,很幸福,结婚一年就生下了婉仪,第一个春节,就在那......”
唐宏梅指了指院子里的小土桌:“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包饺子,看春晚,我指着雪花电视里的舞台问嫂子,嫂子说她曾经在现场看过,那才叫一个壮观!也是那天我问她为什么要来这么一个小村子里,她没有回答我,而是告诉我说:小梅啊,你也一定要去外面看看。”
看着院子,大家脑海里都浮现出了唐宏梅描述的春节,可以感受到唐宏梅已经把她当作她自已的姐姐了。
唐宏梅回忆完,眼神又变得黯淡,道:“我也忘了是哪一天,我回来后嫂子就走了,我哥自已坐在院门口的台阶上,家里嫂子的痕迹被一扫而空,好像......”
“好像什么?”我凑过去问道。
唐宏梅看看我,颤抖着说:“好像......她从没来过一样。”
这句话让我们突然感觉后背发凉。
见到我们这些孩子的反应,唐宏梅笑笑,安慰道:“没事的,听隔壁邻居们说,嫂子她被好几辆车接走了,车上的人还帮俺家打扫了一下好像是......唉,从那天过后我哥就一蹶不振了,我爸妈也气出病来,两年后都走了。”
“被好几辆车接走......”我在口中默念道。
唐宏梅肯定道:“对,看样子嫂子家里挺有钱的,那个年代谁家趁好几辆车啊。”
我不禁看向叶涵,她好像很经常会被一队车接走。我又问道:“婉仪妈妈,她,姓叶是吧?”
问题一出,大家都看向了我,都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而唐宏梅没有在意,淡淡道:“是啊,姓叶,叫叶清秋。”
“叶清秋......”我看向叶涵,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而叶涵愠怒的瞪向我,摇了摇头。
看来不是那个叶家,我想道。
叶涵转而指向之前看到的院墙上的兔子图案,问唐宏梅:“阿姨,您知道那个图案吗?”
唐宏梅站起身来,凑到院墙边上仔细看了看,道:“啊这个呀,这是我嫂子画的,她教给婉仪说想她了就看看这个兔子,说这个叫相思兔,唉……可怜婉仪从她走后,天天就在纸上画这个,画了很多我都藏在家里呢。”
“藏?”叶涵不解道。
“呃,主要是怕我哥看见再发脾气,我就藏起来了。”
叶涵点点头,问道:“能给我看看吗?”
唐宏梅错愕一下,还是点头:“行,我去拿去!”
唐宏梅进门拿出了一厚摞足有半米高的纸,果然,上面都是和院墙上一模一样的兔子,可是明显笔锋稍显稚嫩,应该就是唐婉仪模仿画的,我们一人拿起了一张,观察着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我看向叶涵,发现她仍旧眉头紧皱,我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叶涵摇摇头,道:“不行,还是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是从哪见过的......”
叶涵抬起头,问向唐宏梅:“我能带走一张吗?”
唐宏梅点点头:“没问题,反正这么多呢!”
叶涵把手里的那张折叠好,揣进了上衣的兜里。
唐宏梅还是没忍住关心道:“小婉仪呢,她怎么样?”
战蓝双手环抱,道:“放心吧,在我家里学跆拳道呢!”
“呃......跆拳道?”
“对啊,这样小唐以后就能保护自已了!”战蓝一脸自豪回答道。
唐宏梅无奈道:“行吧,总之给你们添麻烦了……”
话音刚落,一个浑厚的男声从院门外响起,略带些挑衅的意味:“哟,小子,你还敢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