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似南知道这样的想法很不对,
但是,他内心也有过某种卑鄙的时刻。
他妒忌自已的妹妹。
那位从小便体弱多病,天仙般的妹妹。
这太不应该了,沈似南在心中暗骂自已的阴暗想法。
此时他刚从户部主事繁杂的琐事上脱身开,看,就连这份功名利禄,
也是他妹妹替他挣来的前程。
沈似南无奈的扶额笑了出来,笑自已,笑这荒唐之事。
今日他心事重重,便独自一人来到酒楼饮酒,倚靠在二楼栏杆处,独揽一片江景。
他心中郁结,大口饮酒,向来芝兰玉树般的谪仙人物,今日也显得有些狼狈。
男子一身银交色的袍子。领口和衣裳边上都是暗褐色的边儿,绣着蝠纹,马蹄袖也是暗褐色的,一样的蝠纹加水波纹。
腰带上,三块玉石排开,将劲腰勒出来,显得越发劲瘦挺拔了。
林晨曦与丫鬟闲暇时偷偷来此处的酒楼听先生念书说故事。
一走进二楼,看见得便是这一幕。
林晨曦乃是京城从二品大都督林大人的嫡次女,家中上有一位兄长与嫡姐,下有庶弟庶妹妹,因而她并不受重视,行动也较为随意方便。
但她倒像是古仕画里走出来的标致贵女。
林家乃是香火世代延续的书香世家,林晨曦相貌端庄优雅,如同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给人清新脱俗之感。
“公子,饮酒伤身,还是少喝为妙”
林晨曦没忍住还是缓步上前,轻声对那位相貌出众,气质温润的男子劝诫。
林晨曦身旁丫鬟面露难色,轻声劝阻。
虽然翼国民风开放,但私自见外男的行为,
对于林晨曦这样一位书香小姐来说还是于礼不合的。
林晨曦没理会丫鬟,挥手让她退下去了。
而沈似南酒量不错,并无醉意,他清醒地看向说话的女子。
是位规规矩矩的世家小姐模样,如他这种高门大户的公子一般,
一般的需要体面和礼数。
“多谢姑娘好意,相逢即是有缘,不如请姑娘一叙?”
沈似南突然不想伪装那么恭谦有礼,眼前的姑娘到和他有几分同类的气息。
那位看上去礼数极其周到,连衣裙发饰都透着雅致的姑娘,
就这样和沈似南坐下闲谈,以茶代酒,与他共饮。
沈似南没忍住吐露一些隐晦的郁闷心事,
清风明月般的男子也有这种无比落寞的时刻,
林晨曦与他闲谈着,有一搭没一搭,
他们似乎是许久不见的故知,
从陌生到默契。
“公子,这世间哪有如此对错,无愧于心,无愧于情便可”
酒楼的先生说书早已散场了,林晨曦也要离开了。
“姑娘,后会有期”
沈似南有遇上知已的轻松爽朗之感,含笑与她告别。
————
自那以后,酒楼二楼的倚栏处,便成为了他们心照不宣的,闲聊叙旧的一方小天地。
林晨曦每逢酒楼说书先生讲故事时,便偷偷溜出府邸。
沈似南也细心地从丫鬟对林晨曦的称呼细节处得知了她是哪家的小姐。
他们并未交换过名讳。
林晨曦一位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位与她志同道合的公子是何身份。
可是从某一天以后,沈似南在熟悉的地方等了许久,说书先生早已换了一个又一个故事,
熟悉的人还是没来。
那位姑娘再也没来过。
林晨曦频繁出府邸的事情还是败露了,她被嬷嬷关在厢房内,学习绣着日后的嫁衣。
林府风骨清高,家规森严。
林晨曦虽不受关注,但到底也是嫡出的小姐。
而林晨曦又是即将出阁的小姐,于是林家为她请了一位严厉的教习嬷嬷,教她出阁的礼数。
过了两月有余,林晨曦还是没能出府去见那位公子,
那位不知何时住进了她心中,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但今日嬷嬷告诉她,京城翰林学士的沈家大公子来向她提亲了,
而她的父母,已经交换婚帖,欢欢喜喜地为她定下了这门亲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也算得上是极好的姻缘。
她不日便会坐上花轿,成为素未谋面的人的新嫁娘,
所有丫鬟们都是一脸喜色,那些并不相熟的姊妹都前来同她一一贺喜。
是呀,京城沈家,高门大户的主母,多少女子梦寐以求。
但林晨曦却在那位看上去十分严厉实则内心柔软的教习嬷嬷怀里放声痛哭,
嬷嬷知晓她的心事,心疼地无声安抚着身不由已的小姐。
林晨曦总会想起,倚栏处那位与她吟诗说赋的公子,一切美好得如同一场梦境。
当她穿着亲手绣制的嫁衣,被她未来的夫君轻柔地挑开喜帕时,
林晨曦还以为自已还身处梦境。
沈似南倾身搂住他那已经傻掉的娇妻,心情愉悦。
去林家求娶,是他人生中鲜少大胆主动的行为,沈父沈母皆是“吾儿开窍了”的欣慰,
可是怎么办呢,他可不想在倚栏处苦等。
那便让她成为她的妻,在他身旁,便可以日日相见,吟诗说赋了。
后来,后来啊,
林晨曦想,约摸就是她嫁给了心上人,有了一双聪慧的儿女,
孝顺公婆,夫君仕途高升,
人人艳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