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大气的豪车内,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车子驶离景宜别墅区,从市中心向A市的城郊出发。
很快,车外的风景从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变成了一栋栋私家住宅,最后变成了葱郁的小树林。
穿过小树林不远的半山上,矗立着一座庄园。
看着不远处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庄园,闫苍亭有些移不开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他很少会回这座庄园老宅,因为这里有太多不美好的回忆。
幼年时佣人的疏忽,保姆的轻视,父母的忙碌。
因此,他从没有得到过这些人的关心。
只有长大后,他们看见了他的价值,才愿意将更多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姒景敏锐的察觉到了身旁之人的异样,也顺着男人的视线望过去,同样看到了庄园。
她本就出身于强强联合的钟鸣鼎食之家,从小到大的见识必然少不了,
但是此时看着隐约可见的庄园还是有些震撼。
郊区虽然比不上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但是也只是不到10公里的距离,
想要在这里的半山修建这样一座庄园,足以可见主人家的底蕴与实力。
姒景和闫苍亭一同下车。
女人下车后,就环住男人坚实有力的手臂,只是动作有些僵硬。
闫苍亭看着姒景那不自然的动作。
男人松开了被她环住的手,转而替姒景拢了拢落在她耳侧的碎发。
他的语气似爱人呢喃般缱绻:“有人在看着我们。”
说着还顺势轻轻揉了揉小妻子那毛茸茸的脑袋。
最后闫苍亭大掌握住她柔软的手,十指紧扣。
他其实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这样的举动过于姿态亲昵,他们之间距离过短的对话,总给给姒景带来种私语缠绵的感觉。
两人走在庄园笔直的主干道上。
不远处三三两两忙活的佣人们看见,都会停下工作,朝他们问好。
主干道的中央修建了欧式雕塑喷泉,四周种满了鲜艳的红玫瑰。
此时不是花季,未能看到绽放的红玫瑰,有些许遗憾。
走完笔直的主道,终于来到了主楼的大门口。
美轮美奂的浮雕墙壁、浪漫与庄严的气势。
白灰墙体结合浅红屋瓦,圆形的拱门与拱窗的点缀。
内里古典的摆设,大气的布局都足以可见主人家的用心。
“爸妈。”闫苍亭率先打了招呼。
早在两人下车时,闫家父母就知道他们来了。
此刻一家人坐在餐桌,许久不见,倒也气氛融洽。
直到用餐快要结束时,闫母似乎是不经意看了姒景一眼,突然提起:
“你们两个孩子结婚都有三年了吧,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像隔壁林家…”
闫母向来对这个与他们两口子没什么来往的儿媳妇是看不上的。
姜家这丫头确实漂亮,能力也出众,但家世终归是差了些。
如果不是当初儿子实在坚持,他们闫家还看不上这要没落的姜家一眼。
但毕竟姒景也已经成为了她的儿媳了,她身为贵妇人该有的表面功夫还得做足。
“妈,我现在工作很忙,这两年都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说着闫苍亭顿了顿,递给姒景一个安抚的眼神,目光温和从容。
姒景倒是对闫母的话无感,生孩子什么的,她从来都没想过。
谁能想得到呢,他们两个人结婚三年,从没睡在一张床上过。
又哪里会来的孩子呢?
“我和姒姒也是商量好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闫苍亭开口打断了闫母将要脱出口的话。
他知道自已的这个母亲向来不喜欢自已的小妻子。
他是断然不会让姒景受委屈的。
闫父向来是个乐呵呵不管事的老头儿,他见餐桌气氛不对,
赶忙打圆场:“是了是了,苍亭他这几年工作都忙,等过两年再要孩子也是一样的。”
“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都流行那个什么……晚婚晚育的嘛”
说着闫父还在桌下拍了拍闫母的手背,示意她放宽心。
闫母和闫父都是几十年老夫妻了,他们也是门当户对的商业联姻。
但彼此这么多年的生活,早已了解身边人的想法,闫母懂得这是在让自已止住话题了。
闫母其实也知道。
自已唯一的儿子与自已并不亲厚,于是她对于他们要孩子这件事。
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吃过晚饭后,两人选择告别离开。
一般家庭聚餐后,两个人都会在老宅住上一晚,但因为刚刚那件事,姒景和闫苍亭都默契的选择了离开。
闫母看着两个离开的身影,叹息一声。
闫父在一旁安慰自家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
“咱们过好自已的日子就行了。”
“你怎么看不出来呢,他俩啊,哪里像正常的夫妻了?”
闫母是过来人,心里跟明镜似的看得明白,顿觉自已抱上外孙的愿望遥遥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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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车里比来时还要寂静。
姒景是因为来回奔波而感到有些疲惫,女人浅阖着眼,如蝶翼般的眼睫在眼下留下淡淡的影子。
她一身简单的素白色连衣裙,因为女人微微蜷缩环抱自已的动作,裙摆绽开花朵。
这是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动作,表明姒景此刻半梦半醒中对周遭环境的不信任。
而闫苍亭则在想,闫母最后目送他们离开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家里人可能发现了一些什么。
男人看着明明离自已只有一步之遥的姒景。
她明明是自已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揽入怀中的小妻子。
可是,他的心中总是充满苦涩。
闫苍亭伸出手想替姒景抚平裙角扬起的褶皱,手却最终停在半空。
再成熟的男人在爱情里面也会是个笨蛋。
闫苍亭也不例外。
他就像蜗牛一样,小心翼翼的伸出触角,想要去贴近心爱的人。
却又在关键处收回信号。
他常坐的那架私人飞机,机舱里有一本最破旧的书。
每一次他离开和姒景一起生活的房子,飞去出差十天半个月时,闫苍亭总会把那本书拿出来翻一翻。
书里,塞林格这样写道:
“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但是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这句话,对也不对。
闫苍亭会想,那我常常想要紧紧拥抱她的心是什么?
没有人会给带来他回答。
A市的路段总会堵塞,等车开回到景宜别墅时,姒景早已沉沉睡去了。
她还保持着原来那个蜷缩着的姿势,闫苍亭担心她会不舒服。
于是男人一手拎起一旁的女士包,单手抱起车里的姒景,一路送她回到房间。
张妈看着先生抱着太太走进房间,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
房间内并没有开灯,但透过窗帷的夜色可以看出,姒景房间里的装修和布局也没有什么摆件和明显的变动。
纵然他们已经居住了三年,姒景依旧没有在这个家留下什么属于她的痕迹。
她就像是短暂的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照亮一瞬的月光。
但,明月何皎皎,可惜不照人。
等闫苍亭替她掖好被子,姒景不经意动了动,男人轻声哄着她沉睡。
最后,闫苍亭珍而重之地在女人额头上落下虔诚一吻,低低的道了句:晚安。
而一旁孤零零放着的手提包里,def听了姒景这一天的全程。
人工智能已经无法用语言描述自已此刻这糟糕透顶的心情了。
def想,是啊,他喜欢的人类,已经有了一个终身伴侣。
她还会给这个男人孕育一个他们共同的人类幼崽。
而他,只是她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她以为的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一串只由数据和算法结构生成的代码。
可是,这样,他怎么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