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这个说法不简单。
它可以是纯粹的运气,其中一方得到命运的眷顾,将他们结合到了一起。
它也可以是,各种阴差阳错之下,他们或许因为命运,或许因为人为,所以结合在了一起。
许慕余不认为世界上会有这么多的命运眷顾,世界上也不存在这么多命运的偏差。
也就是说,在他眼里,这世上的“运气”只不过是人为的另一种说法。
莞春草刚拿起一块饼干,还没撕开,听到许慕余的话,她回头真真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很细节啊。”
细节到连她妈妈的那么句话都听出来了。
许慕余盯着她没说话。
莞春草还是笑着撕开了饼干的包装:“好吧,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问。”
“但是这个事说出来我自已都不相信,可能我说了你也觉得我在扯谎。”
她手指自已又指许慕余:“我们两个,也许真的很有运气很有缘分。”
许慕余看到她的眼睛里,确实没有一点假。
他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说出来你可能也不相信,我自已也不相信那么巧。”
莞春草想起来那件事还是挺稀奇的,她开始回忆说:“其实一切都从你后妈说起,她不知道脑子突然有什么毛病,忽然跟她家人说让他们在乡下给你找个乡下姑娘做老婆。”
许慕余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他连于秀有这个想法都不知道,毕竟他连对象是谁都不关心。
“你后妈在城里做富太太太久了,还以为现在的农村还跟从前一样,以为现在的乡下姑娘都是顶着个大脸盘子晒出高原红,扎两个粗麻花辫,再说一口粗鲁的家乡话,又土又粗糙。”
莞春草想都知道于秀是什么心态:“她就是对你有意见,所以想在乡下给你找这么个村姑配你。”
“可她也不想想,现在的小姑娘都是读书长大的。只要不是贫困山区山沟沟里的,谁家还有那么土的姑娘,以为演电视呢。”
“再说了现在乡下也不都是电视里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啊,大家早用上机械开上小车修上小楼了,住的还比城里的群租房舒适呢。”
她摆摆手:“就是不接地气,所以用自已从前的认知去看待乡下人。”
不只是于秀,太多吃饱的城里人还以为乡下是一成不变的乡下,他们默认的乡下还是上个世纪吃不饱全家啃一个窝窝头的穷苦。
“其实这种情况也有,只不过自打大家开始吃饱饭后,要不是家里有病根子或者懒惰的这类个别情况,其实大家的日子早就慢慢好起来了。”
莞春草自已家就是个例子:“要是我说我小时候那会吃不饱饭你还可以相信一下,可几十年过去了,世界早发展了。”
“女孩子早矜贵得不行了,哪家的小姑娘还愿意嫁给你。”
一开始于秀的家里人往外说的时候,家里有姑娘的都有点兴趣,毕竟许慕余是城里人。
可人家一听他是个坐轮椅的,爹不疼妈不在,有钱也就家里有栋旧别墅值点钱,谁还愿意把姑娘嫁过去吃苦。
“现在的姑娘本来也不愁嫁,要嫁的早嫁出去了,自个找的条件比你还好呢。”
莞春草是一点假话都不带哄他的:“我不是打击你,人家那些大姨大妈看到你的照片就说你是小白脸,除了这么张脸别的也不中用,都不愿意。”
他被嫌弃了,还是被那些大姨们嫌弃。许慕余顿了顿,心里说不上该是什么滋味。
“后来就那么选来选去,嫁出去的,有婚约的,有对象的,在外头读书上学的,挑挑拣拣,就剩我们家,还有我们隔壁家的姐姐。”
莞春草说:“其实隔壁家的姐姐和你很配,她年纪比你大上几岁,很会包容人。人长得也算漂亮,就是不想嫁人所以在家住了几年。她也不喜欢出门,就喜欢天天抱着个手机跟你一样沉浸在她的世界里。总之,跟你各方面都搭。”
她很符合于秀的要求,人比许慕余年纪大,有那么点目中无人,见人都不带搭理,最烦跟人相处。成天披着个散发穿个大裤衩踩个夹脚拖鞋,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一天到晚就一顿饭,吃饭的时候也是躲自已房里吹着空调玩着手机,根本目中无人。
在外人眼里,她是性格怪癖的。
在她家人眼里,是急着把她嫁出去的。
在于秀眼里,她是许慕余的同类人,他们应当在同一块沼泽地里互相把对方陷进去。
所以于秀和他们家人一拍即合,当天就提着东西来了。
“我们家在姐姐家隔壁,要去他们家,就得先经过我们家。”
“再加上我妈和你后妈还是小学同学,姐姐她妈妈也正好来我们家唠嗑,你后妈就先来我们家坐下了。”
莞春草真是实话实说:“她们两个两个女人一直在聊你,我妈一直在旁边翻白眼。”
“我妈也不是看不起你。”
她算是安慰了许慕余一点:“我妈就是看不顺眼你后妈,嫌你后妈做事太急躁,面都没见过就急着要定下了。”
事实上,于秀和邻居家的聊得很顺利,就是一拍即合。
两个人聊了没一会什么都谈好了,彩礼嫁妆,结婚前什么时候见一面,结婚后住谁家,婚后生不生,生几个,全都说好了。
邻居家的婶婶也起身回去找女儿了,都能听见他们家的女儿在她妈妈的劝说下准备下来和于秀见上一面了。
“然后,我喂猪回来了。”
莞春草指着自已说:“我从猪圈回来了。”
也就差那么临门一脚,隔壁家的姐姐都出门了,莞春草就回来了。
一回来,于秀都站起来了——莞春草就是她要找的乡下丫头。
黑皮肤,大脸盘子,扎两个粗麻花辫,身上还穿着花花绿绿的旧衫子,身上一股猪味,吧唧一口还扭头往地上吐一口口水,嗓子也是那么粗地喊一声:“妈,俺们家的猪下崽了!”
莞春草自个也没想到于秀就好这么口的:“我当时也就那么一高兴学电视里喊我妈呢,也不是吐口水,吐的是嘴里的杂草,谁知道我就被你后妈看上了。”
真的只差了那么一步,邻居家的姐姐已经进门了,于秀就拉起莞春草的手问她要不要嫁给许慕余,给三十万的嫁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婚事就这么成了。
真的是运气使然。
莞春草想想都神奇说:“就差那么一步你就跟别人结婚了,没想到最后成了我。命运捉弄啊。”
命运使然?
这真是一个好故事。
故事或许有些神奇,许慕余或许真的相信了她说的话,也许真的是命运把他们推到了一起。
可是,这个故事真的没有漏洞吗,真的是完美的吗?
且不说邻居家的怎么想,莞春草的母亲怎么从一开始的拒绝到赞同。
莞春草呢?她自已呢?她有拒绝的权利不是吗。
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嫁给他这样的人?
许慕余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她眼里找出破绽:“所以,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许慕余问完,莞春草就停下了。
他的话不假。
是,没错,她有权利,也有理由去拒绝。
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她应该有更合适的人选不是吗。
所以为什么呢?
“为什么?”
莞春草放下饼干,抱起胳膊,头一歪,眉头一挑,邪魅一笑,就盯着许慕余,直白地顺着他的脸往下看。
轻佻的眼神从他的额头,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缓缓下落。
目光搔过他的喉结,透过他的锁骨,穿过他的胸膛,再落到他的小腹,然后是他的下面。
许慕余还没看明白她的突然转变,只是莫名觉得她的眉眼太轻浮,目光太灼热。
仿佛那股萦绕在他身上的眼神所经过的每一处都留下点点星火,一处接连一处地烧了起来,尤其她此刻的目光正聚焦在他的……下半身。
他下意识之中把那包袜子又放回腿上,根本不敢与她对视上。
莞春草的目光在他下半身待了许久,直到确认那包袜子真的不会拿走,她的眼神才重新慢慢回落到他的身上。
似笑非笑的眼神,如同一双无形的双手,掀开他的衬衫,抚过他的胸膛,摸过他的锁骨,碰过他的脖子,最后留在他的脸上,他的整张脸。
她的目光贪婪地,无餍地,毫不掩饰地,全都落在他脸上:“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