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的数字王国的事。”
帕克的话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连边上的肖恩都屏息以待。
塞妮娅神色不变，轻轻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目光落在窗外川流不息的行人身上。
“当一个孩子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总会有想要触摸星星的冲动。”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自嘲，“但有时候，脚下的巨人比天上的星星更值得关注。”
帕克眯起眼睛。
什么意思？
不承认，也不否认吗？
既点明了她确实有更大的野心，又暗示她更看重眼前的现实？
塞妮娅将视线收回，哪有什么意思，她瞎编呢。
“不过现在，”她直视着帕克的眼睛，“我们坐在这里，是为了Napster的将来。有些问题我问过肖恩了，但我更想听听你的版本。”
她稍稍前倾身体：“为什么是Napster？你为什么会加入它？为什么投资它？”
帕克毫不犹豫地指了指身边的光头：“肖恩，就是因为他。”
塞妮娅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该不会是那种关系的关系吧？
这两个人？嗯？？？
她赶紧压下这个不着调的想法，继续追问：“那现在呢？面对这么多法律问题，你们还在坚持什么？说实话，前几天我和肖恩谈话时遇到的那位……那位大叔的想法，在我看来才是最务实的。”
她啜了一口咖啡，语气变得平静而冷静：“用我的BitTorrent拖延诉讼，同时让他去和唱片公司谈判。这是最明朗的出路，成功率最高的选择。”
她不是瞎说，她太清楚如果没有自已的出现，Napster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这俩人团灭。
“还不是这小子，”帕克指着肖恩，语气里带着无奈，“整天在我耳边念叨，说什么音乐不该被锁在塑料盒子里。说它应该是活的，是流动的。”
他摊开双手，一副“我也是信了他的邪”的表情：“这不，我就上了他的当。”
此刻的帕克，眼神坦诚，姿态放松，哪还有那种精心设局的商业精英的样子。
他很清楚，面对这样一个戒备心极强的神秘少女，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已先放下所有伪装。
与其玩什么商业谈判的套路，不如就说说最真实的想法。
“说起来那天还挺搞笑的，”肖恩突然插话，“帕克刚听我说完这个想法，立马掏出支票，二话不说就给我投了钱。”
“然后第二天就后悔了，”帕克笑着说，“但已经晚了。”
“你才没后悔，”肖恩反驳，“你第二天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说你想到了好几个点子。”
听着两人的打趣，塞妮娅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前世创业时，她和小伙伴们好像也是这样的。
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大家还能开着玩笑，互相打气。
帕克停下和肖恩的斗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笑了。”
塞妮娅一愣，回过神来。
“想到一些事情。”她轻描淡写地带过。
“有趣，”帕克的语气忽然变得随意起来，“刚才还觉得你像个神秘的黑客女王，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现在看来，你其实也是个创业者，对吗？”
塞妮娅看着他。
“所以，”帕克端起咖啡，“要不要跟我们说说你的计划？不是那份文件里写的那些，是你真正想做的事。”
我真正想做的事……
塞妮娅在心里苦笑。
我能说什么？
告诉你们我其实就是想让我的专属女神开心开心，也让自已开心开心，顺便再把系统任务给完成了？
还是要说我从一个超级AI那里坑蒙拐骗来了一套未来技术？
那AI还时不时扫描环境，见四下无人就发提醒：DAG技术在2000年的应用需谨慎，切忌滥用。
这些事说出来，你们怕不是得把我当疯子。
“说说看？”帕克又追问了一句。
塞妮娅抿了抿嘴。
她不能讲那些前世的事，但是有些话，她还是想说说。
“你们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做点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吗？”
她看着窗外的行人：“比如那些认真做音乐的人，却连个像样的设备都没钱购买。游戏开发者想做个好游戏，结果连个展示的机会都没有……”
她没说完，但帕克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所以你想建一个平台？”他若有所思，“不只是音乐，而是让所有创作者都能……”
“让他们都能被看见。”塞妮娅接过话头，眼睛亮了起来，“让每个认真做事的人，都有展示自已作品的机会。”
“所以那份计划书……”帕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技术永远只是工具，”塞妮娅说，“关键是你想用它做什么。”
“那DAG呢？”肖恩插话，“为什么要设计一个这么复杂的架构？”
塞妮娅沉默了一下。
她想起了星星的警告，关于技术失控的风险。
“因为DAG太危险了，”她轻声说，“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它很容易……变成另一种样子。”
帕克和肖恩对视了一眼。
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女孩，说着远超她年龄的话。
但她的语气里，有种让人不得不重视的东西。
“所以你设计了这么一个完整的蓝图，”帕克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是为了限制它？”
话音未落，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推开了星巴克的大门。
约翰·范宁。
帕克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但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像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终于等来了它的猎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