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很快就送来茶水，然后......然后就没离开，其实她在楼上听了老半天了，觉得这件事还蛮有意思的，可是突然的下楼又怕不妥，只能等待许汉的召唤。
范克已知道蝉儿的情况，并没赶她走，直接讲起十年前的舞弊案。
十年前，也就是泰宁六年，当年会试主考官是礼部尚书方子舟，副考官一个是大理寺侍郎黄东润，另一个是宗正寺少卿万士贵。
那一次的会试，有江南商会富商十七人子侄参加会试，领头的是商会会长宋徽，其子宋沐才学浅薄，靠着各种打点才混到会试资格，本来宋徽无所谓宋沐能不能考上，毕竟又不止这一个儿子，但不知什么原因，他攀附上了万士贵。
通过四处撒钱的方式，最终贿赂了主副考官，在会试阅卷期间，方子舟跟黄东润起了分歧，分歧在于方子舟坚定的要将宋沐放到正榜，而黄东润则决定将他以及另外十六人放到副榜。
最终宋沐一人的试卷出现在了正榜中。
按制，会试的正榜试卷是要复审的，有专门的人重新比对笔迹、内容等等。
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宋沐那个水平能写出什么来，试卷惨不忍睹，复审官员看到评定人签字是黄东润，于是找黄东润核实，黄东润性格本就有些偏激，被人阴阳了几句，不小心爆出舞弊案。
复审人员连夜上奏，皇帝赵操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后经审讯，宋徽说他与万士贵本就是老乡，平日里就有往来，得知他是副考官就动了心思；可是万士贵的供词中绝口没提两人是老乡，坚称是有人陷害他，他对舞弊这件事完全不知情，但是他又解释不了家中突然多出来的300两黄金，虽然最终认罪，可是疑点仍旧很多。
据宋徽所供，万士贵收了他的黄金后大包大揽，答应帮他操作十七名学子考试的事。
方子舟跟黄东润的供词比前两人的供词差别更大。
方子舟说他受人胁迫，以他家人性命相胁，而且对方还展露出势大根深的实力，让他不得不屈从，可是没人相信他的话，毕竟方子舟是一部尚书，从二品大员，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被人要挟，当时负责审讯的主审是皇叔赵恒，直言荒谬，并说如果当朝大员都能被人胁迫，那应天府跟殿前司完全没必要存在了，大周天下干脆拱手让人得了。
而且最麻烦的一点是，方子舟压根说不出是什么人威胁，只说蒙面人之类，这样的说辞怎么可能洗掉自已的嫌疑。
等审讯到后面，方子舟又说因为他心念大义，被人胁迫乃是不得而为之，但他还是想到破局的方法，设计黄东润，通过正副榜的规则，爆出舞弊案，这段供词自然更不会被取信，最后所有人都当他受不了打击，人已经痴傻开始胡言乱语。
而黄东润说的则是，方子舟的管家陈东来找到他，言说受方子舟所托，请他在审卷时对宋沐等一十七人高抬贵手，并送上黄金1000两，他想到方子舟的身份地位便答应了下来。可是大理寺并未找到陈东来，这个人早就失踪了。
因此这段供词最后被认定是黄东润将所有罪责往方子舟身上推，心存侥幸而已。
最终赵恒给出的结案定论是，富商通过万士贵进行贿赂，最终三人串通包庇，但因操作失误导致事发，可是审讯中三人拒不认罪，相互推诿，毫无廉耻之心，毫无愧疚之心，不念国恩，不念皇恩，其行为对国朝毫无恭敬之心，实在是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正纲纪，不杀不足以儆效尤。
一时间人头滚滚，泰宁六年开年就是一片血红。
听完范克已讲述，许汉总算知道为什么他说这件案子没结束，漏洞那么大都能结案，这水平也没谁了。
哪知道范克已喝了一茶水接着讲起来，他竟然认为泰宁六年的卷宗问题不大，之所以后来认为案件没有了解，是因为他在调取万年县卷宗时，发现学子名录里有一个名为万弘的学子。
而当年副考官万士贵有一个儿子，也叫万弘，按理说同名同姓很常见，单看卷宗并不惹人生疑，万弘的籍贯乃是西北凤翔府，万士贵籍贯是江宁府，虽然年轻时举家搬到了襄阳府，可怎么看两人八杆子打不到一起。
更何况当年领头的几个都被判了斩立决，夷三族，不应该出现纰漏或者李代桃僵的事情。
可是范克已本就带着找毛病，挑刺的原则监察百官，于是抱着疑罪从有的心态调查了一番，这么查下去之后范克已发现不对劲了。
这个万弘的户籍明面上没有任何问题，范克已也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派人去户籍所在地凤翔府走访，这时候他留了个心眼，私下走访不走官路，走访下来的结果却是查无此人。
同样的走访，襄阳府那边得到万弘样貌的描述，特别是高低肩这个不明显的特征跟监生万弘竟有八分相似。
这下坚定了范克已的想法，当年的舞弊案并没有结束，一切的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操纵。
而现在万弘在国子监就读，当初在万年县参加的乡试，万年县隶属兴庆府，巧了，那一年去兴庆府选学子进国子监的正是郑修齐。
万弘的学识水平并不难查，属于那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国子监作为全国最高学府，这样的资质不应该被选上，因此范克已盯上了郑修齐。
许汉在范克已不注意的时候看了一眼安然，恰巧安然也向他这边看过来，相互使了个眼色。
只是这次两人都会错意了，许汉示意你讲两句，本意是他懒得吐槽，不想再说话了，而安然的意思却是这个事我感兴趣，你讲一声让我也参加呗......
等范克已看向他俩，就见这两人齐齐看着他，却又不开口，场面突然很安静。
“呃，大郎，有什么问题么？”
“咳咳，蝉儿，你有什么想说的？”许汉温柔的看向安然，安然心说没用的东西，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这种事还要我自已说，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了？
“姑老爷一心为国，蝉儿心生敬佩，不知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许汉一口水直接呛在喉咙里，一边咳嗽一边古怪的看着安然。
大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啥？我让你做我嘴替，吐槽两句的，你怎么还热血沸腾上了。
就离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