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妹妹,今天,清缘客栈外出挂摊,我想着给她拿块方糖吃……”说到这他又觉得有些不妥,立刻挺直了脊背朝我摆了摆手“我没想偷……我只是想先拿回去给我妹妹,然后我再过来给你们干活相抵……”
没有成年的孩子都是单纯且敏感的,可能他是第一次这么做,也可能被打了几顿,说到最后,自已也没有了底气。
我不禁想到那天小嬴政挨罚的场景。
事后给他上药的某一天,我也是像这般闲聊,语气飘飘的询问“那群人好像从未进过你的房屋,为什么会发现我给的衣裳?”
他的神情也如眼前的这位少年一般,只不过,嬴政说谎了。
“我…将衣裳穿在了里面,本以为不会被发现,哪曾想那些人的眼睛尖的可怕……”
回过神,我夹了一筷子放进小李信的碗中“那你妹妹呢?一会也给她带些吃的回去吧。”
吃饱喝足后,又找店小二打包了一些肉食,走到一个小巷口后,李信朝我道谢,险些要跪下,吓得我连连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举手之劳而已。”
“那姐姐受我一鞠吧。”说罢,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然后转身消失在了巷口里。
我望着巷口,一时间有些恍惚,到底谁才是这个时空的人呢,仿佛黑暗尽头有着一扇门,开启之后又是另一个世界。
夜,寂静的可怕。
渐近年关,我于新月的九号搬进客栈里,再过个一周,就是新年了。
从现代消失已久的年味,在古时倒是热闹得很,街上早已挂上了各种喜庆的装饰,糖葫芦的叫卖也是老远就能听见。
“糖~葫芦~酸甜~可口~新始~万顺~”
这独特的口音啊,吸引着我一直盯着人家看。
大爷年纪的卖糖葫芦者身穿灰黑色厚重棉衣,腰间横别着一串东西,边走边停。
“姑娘,要不要一串啊?”他先一步看见了我,笑眯眯的举了举草棍,望着我。
“怎么卖的呀?”我轻靠在客栈门口,微微正身,望着伸手递过串的大爷,眼底带笑,手却放在暖手套内,没打算伸出。
“三布币一串,姑娘。”大爷手中仍拿着串儿,被冬日的暖阳一照,竟也有些金光闪闪。
不禁让我想起现代的露楚,看来老祖宗的东西,传的够远啊。
我伸出手,摸了摸别挂在左腰间内侧的钱兜,从里面取出三枚布币,一手交钱一手拿货。
大爷谢过我后,刚要走,又被叫停住了。
“等等…我再买你五串儿,能不能便宜些?”我瞅到大爷跟前,指了指手里的糖葫芦,又看了看草棍上的,眼波流转,不知打着什么算盘。
“当然可以!”大爷边说边取出腰间里的一个纸袋,上面只有简陋的三个字,看着像是红色花素染上去的字迹,倒还算公正。
“姑娘,我这都是自家做的,你看看这成色,五串儿我收你十布币好了,新始万顺,也祝姑娘新的一年十全十美~”
大爷一看就是憨厚老实人,将草棍上卖相比较好的糖葫芦一一取下放进纸袋中。
“麻烦帮我把其中两串儿另装一份吧。”
“好嘞~”
取过袋子,我交到大爷手中十二布币,“算上包装费,成双成对成美~”
我学着大爷的口吻,也送了他一份新年祝福。
“谢过姑娘。”我已转身走进店内,大爷仍是谦卑感谢的朝我离去的背影轻鞠了一躬。
不得不说,这古人的礼节啊,真是讲究个到位。
我坐在店内西南角的一处靠窗,暖手袖套让我挂在顶上夹钩处。设计理念有点像现代的防风衣架。
我望着正前方长得旺盛的绿植,手微抬嘴边,轻咬下去,甜脆可口。
更重要的是,山楂早已被取出核,露出里面还略带粉嫩的肉,结合着外衣糖色,竞像是被蹂躏一般的可怜美人儿~
“哎呦,芷若妹妹,吃啥好吃的呢?”黎昙姐从对面厨房出来,边笑边朝我走来。
“糖葫芦,”我舔了舔嘴角的蜜,轻含住糖葫芦,又拿过腿边一个纸袋,从里面取出两串,给了黎昙姐和店伙计一人一个。
黎昙姐这人很聪明,她接过糖葫芦,只是轻瞥了一眼纸袋,便没再说什么,拿着另一串转身朝店伙计走去。
据历史记载,嬴政回秦国是在公元前251年,可这一年都没有任何动静,反倒是越发冷,他的日子越不好过了起来。
这已年近,如果历史上记载的不会出错,看来离他的时代也不远了。
这些时日因为店里忙,自他背上生出结痂后,我也就没怎么再去看过他。
毕竟我少出现,对他也是有些好处的。
想着想着,最后半颗糖葫芦落地,才将我从思绪中扯回。
我望着地上的半颗山楂,默不作声的捡起,合着竹签一同扔进垃圾桶,抓起两个纸袋,朝着黎昙姐打了声招呼便又走出客栈。
先是往那个小胡同走去,刚到胡同头,就有个小黑影朝我跑来,依旧是头发松散,灰头土脸,干柴瘦巴的样子。
只见那黑影跑到我跟前,手忙脚乱的瞎摆弄了两下盖眼的碎发,憨憨的露出牙齿对着我笑。
“阿房姐姐,你怎么来了?”
“今日街上有卖糖葫芦的,我瞧着成色不错,便多买了一些,想着你之前给你妹妹带过糖,这糖葫芦你们应该会喜欢。”
我将手中的一个纸袋取出,递交到小李信的手中,他却怔怔的不敢握住,手僵硬的如一个托盘,就那样拖着这个纸袋,一瞬间仿佛赐予了千斤重。
“拿着吧。”我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点头示意。
“阿房姐姐……谢谢你……”小孩子的心思其实是最纯净的,别人对他好,他就恨不得掏心窝子,眼泪自然也成了感动的证据。
“不用谢,我可还是有件事要拜托你呢。”
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起身欲走。
“阿房姐姐,只要李信能够做到的,一定不会辜负你!”小李信带着哭腔,却又是十分坚定的回答我刚才的话。
此刻我已转过身,低头笑了笑,嘲讽着自已的狡猾。
居然收买小孩子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