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不怪你。”嬴政扶起赵姬,牵着她,一步步走到秦异人身旁。
宴会再次恢复热闹,大家吃吃闹闹,不时有婢女端着盘子上新菜撤旧盘。
“天子此次回城,在途中不幸遇到行刺,所幸有一孩童不惜性命挡下了这一箭。”
眼看着宴会差不多要散,人声渐停之后,嬴政给赵宦官使了一个眼色,于是赵宦官就弯腰向前,屈膝跪在正中央,禀告这一事。
“哦?”秦异人挑了挑眉,搂着赵姬的香肩,垂眸看着自已的儿子。
“是赵国的人吗?”嬴稷开口,直击要害的问。
老子说话了,就没秦异人什么事了。
“目前看来,并不像。那孩童说自已是李家后人,并且还带着他的妹妹,一同来到了都城。”
赵宦官接着说,头却低的不能再低了,整个人半趴在地板上,鼻尖对着自已的衣袖。
“孙儿,你怎么想的?”嬴稷看了一眼嬴政,四目相对,谁也猜不透谁。
他这个孙子,才十岁左右,城府就深的可怕。
一直坐在正中央最高宝座上的秦异人,听到这句话,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已的胡须。
嬴政站起身,也半跪在地,只不过是抬着头,伸手作辑,抬眸望着坐在宝座上的父亲,又看了一眼坐在自已身旁的嬴稷,开口道“爷爷,父亲,孩儿涉世未深,看人也看不准。所以对于这件事,孩儿觉得还是交给爷爷和父亲商定的好。”
“依我看,把这兄妹俩分开最好。彼此之间都是对方最亲的亲人,分开的话,也能相互牵制。”秦异人开口,半眯着眼,捋了捋胡须,接着说“倘若这个男孩能够为我秦国所用,也不是件坏事。”
“孙儿,你觉得呢?”嬴稷没有说好与不好,而是把一切的选择权交给嬴政,但就是这样,嬴政才没有真正的选择权。
他此刻只是有点庆幸,回来的人不是阿房。
“父亲所言极是。孩儿没有任何异议。”嬴政将双手放在地板上,低头叩谢。
宴会过后,嬴政被封为太子,赵姬升为太子夫人。李信和李眠二人被接回宫中,李信由武将所养,李眠则放置在了赵姬身旁。
同年,嬴稷因病去世,公元前250年,嬴政过了十岁生日后,由嬴稷身边的侍从为首。拿着嬴稷的遗诏,携一众大臣,举荐嬴政称王。
秦异人对此毫无异议,却更加变本加厉的每日与赵姬承欢做乐,不问朝中任何。
公元前249年,嬴政听了自已母亲的话,将吕不韦升为宰相,辅佐自已处理朝政。
一眨眼,又到了冬天,天空又开始了飘起小雪花,这天夜里,嬴政的腿疾又犯了,隐隐作疼,他在床上躺着,突然想起了在赵国的冬天里。
一个女人早就给自已说过了,自已修养不好会落下病根的。
他从床上半坐起,隔着被子慢慢捏着自已的膝盖,突然笑了。
接着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支簪子,攥在手里渐渐发紧,骨节泛白,簪子的角深深地嵌进他的手心肉里,吃痛了他才缓过神。
“你失信了。”他的语气依旧是那样淡,那样冷,却听出了一丝的落寞和难过。
待到膝盖不怎么痛了之后,他将床角衣架上的貂毛外套盖在自已的肩上,又摸过衣服穿上,手里提着一盏蜡烛灯便推开了房门。
“天子,外面冷,还是在屋里歇息吧。”赵宦官在房门外站着,看着推门欲出来的嬴政,低头劝道。
“睡不着,出来走走。”嬴政没有想回屋的打算,只是回答了一句,便迈开脚步跨门槛。
“你不必跟着。要么回房休息,要么守着我房门。”
走了没几步,嬴政微微一侧头,对跟在自已身后的赵宦官说。
说完,便又踏着雪往前走。
绕过后殿,他沿着桥上铺建的台阶走着,往东南向拐角,是与这座桥连在一起的一条小河。
他望着还未结冰的河,清澈的水将他的身影映的晃晃悠悠,宫城之内的院子里,点着火势烧的正旺的蜡烛,每一个我都放在一个空心的罩子里,与皎白的月和雪雪点点相衬着。
正发着呆,他听到了不远处挥枪的有力声响,冷冽的表情有所缓解,似乎吸引了他的兴趣,嬴政从河边回过神,提着灯往声源处寻。
“这么晚了,还在练习?”他提着灯,一步一走近一块空地,周围刚铺上的雪被已经被扫荡两旁,露出光秃秃的石地面。
而一个人在那挥舞着长枪,只穿了薄薄一层单衣,头发因为太过投入,有些没长长的碎发就那么随着少年的身形飘来飘去,刚与雪花有点接触,下一秒就又被甩出去了。
“天子?”李信停下手里的动作,将长枪收回身后,倚在自已一边的肩背上,看神情,好像对于嬴政的到来有些惊讶。
“不必行礼。”嬴政摆了摆手,李信应该算是他在这个宫中唯一的朋友,此时夜半三更,他也不想他们俩之间一直有着身份的缝隙。
“是。”李信将长枪横着放回摆放的武器架子上,将挂在架子一角的厚外套搭在自已肩上,又走到嬴政身旁站着,“这么晚了,天子还没睡?”
“腿疾好像有些复发,睡不着,就想着出来走走好了。”他望着在烛光下洋洋洒洒飘下的雪花,语气有些惆怅。
“一早我找去找宫医,再拿些药回来。”李信望了望身旁抬头看雪花的少年,有些担忧的开口。
“这毛病,恐怕要伴我一辈子了。”嬴政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已的腿,有些无奈的笑道。
“天子正值青春,怎么可以说这种丧气话。”
“一眨眼,竟三年了。”
嬴政好像没有听进去李信刚才说的那句话,伸出一直藏在袖口里的左手,摊开掌心,一支簪子就安静的躺在那,如果不是他的掌心周围全是这簪子刻下的印记,恐怕旁人看不出什么花样来。
“这簪子……是阿房姐姐的吗?”李信顺着嬴政的眼神望去,看到他掌心里的物件,觉得熟悉无比,下意识的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