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炎热无比,到了傍晚时分,微风拂面,才有难得的丝丝凉意。
坤宁宫,马皇后又在亲自做饭。
老爷子的嘴刁的很,不是自已做的东西,他不爱吃。
天气本就炎热,厨房就更不用提了,豆大的汗珠,顺着马皇后的脸颊,滴滴答答的就往下流。
朱雄英拿着湿毛巾,站在一旁,不停的替老太太擦拭着。
“皇祖母,这些事交给下人们去做就好了,您这么辛苦,身子骨吃不消。”
老太太乐在其中:“没事,俺早就习惯了,你皇爷爷就好这口,俺不给他做谁给他做啊?”
“你先在旁边坐会儿,等下就可以开饭了。”
老太太今天做的是葱油饼,一张张蒲扇般的大饼烙的金黄酥脆,隔着半里远都能闻到葱花香。
锅里还炖着一份臭鳜鱼。
一香一臭,说来也怪,不但不会让人觉得没有食欲,反而看着口水直流。
臭鳜鱼是老爷子老家凤阳的特产,一般的地方还吃不到。
这东西闻起来是臭,吃起来却觉得很香很嫩,而且是越吃越香。
上好的鳜鱼经过特殊的佐料腌制,再加以小火慢炖,除了第一口吃起来味道有点怪外,后面香的你连舌头都想吐下去。
不过东西再好,也有些人是吃不惯的,但老爷子就好这口,天天念叨着,这不老家一有人送来,老太太就给他炖上了。
正说着呢,就看到老爷子,迈着方步,摇头晃脑的走来,嘴里哼着凤阳不知名的乡下小调,看起来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老太婆,今天弄啥好吃的嘞,怪香的,馋死咱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还能是啥,你前一阵子不是一直跟俺念叨着想吃老家的臭鳜鱼吗?俺要是不给你弄,你心里不会埋怨死俺?”
“嘿嘿,大妹子就是好!”
说完,拦腰把朱雄英抱了起来:“来,让皇爷爷嘴一个。”
“不要,不要。”朱雄英连忙左右摇晃,想要拒绝。
老爷子的胡子跟钢针似的,又粗又硬,每一次都扎的朱雄英小脸生疼。
但后者却没有这个觉悟,连亲两下,才放过他。
朱雄英嘴上说着嫌弃,可心里却很欢喜。
由于前世的经历,朱雄英很享受这种氛围,特别是在老太太这。
只要是进了坤宁宫的门,就没有了杀伐果断的洪武大帝,也没有了仁慈宽厚的太子,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爷爷和一个唯唯诺诺的爹。
马皇后看了老爷子身后半天,都没发现朱标的身影,疑惑道:“标儿呢?咋还没回来?”
“回自个家吃去了,老大媳妇给他做了饭,还跟咱说要把雄英带东宫去,咱没同意。”
“她的饭菜,俺可不敢让雄英吃。”老太太一直看太子妃吕氏不顺眼,觉得是她抢了大妞的位置。
在她心中只有一个太子妃,那就是朱雄英已经过世的生母常美荣。
“你啊,就是小气,大妞都过世多少年 了,咋就放不下呢?”
“放下?除非俺死咯。”老太太语气明显有些不善 了。
“这事也怨你,放着那么多武将的女儿不选,非得选个文官的女儿,心眼子比筛子都多,俺看着就来气。”
“不说别的,就说允炆吧,好好地孩子被她管的跟个木头似的,一点灵气都没了。”
老太太开始怪罪起老爷子了。
“你懂个甚!”
老爷子也不想选个文官的女儿当太子妃,可大明的朝堂本就被淮西的武将占据了一大半,再从中选个太子妃,那他们岂不是要上天了?
“是是是,俺不懂,你找懂你的人做饭吃去,俺做的饭你别吃。”
“嘿!你这老太婆太不讲道理了。”
......
老爷子这边正生着闷气呢,反观朱标那边可就过的滋润了。
东宫之中,餐桌上摆放着十几道珍馐,都是些普通人见都难得见到的美食。
“殿下,您尝尝这个。”
吕氏夹起一块熊掌,放在朱标碗中。
“这是幼弟,今日打猎捕到的,还没来得及到家,就令人送过来了,很是新鲜。”
“妾身又加了些进贡过来的人参和枸杞,足足炖了一下午呢,现在吃最为滋补。”
“殿下贵为一国太子,又是我们家的一家之主,这身子一定要注意啊。”
吕氏在朱标身旁,细细的说着。
“你有心了。”朱标把熊掌放进口中,浅尝了一下,感觉这滋味确实不错,看来吕氏为自已做的这顿饭,确实花了心思,想到这心中不由浮起一丝暖意。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虽说自已心里最爱的还是大妞,但这些年吕氏对自已的照顾,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吕氏这个太子妃,在东宫的作用很小,更像是一个花瓶,或者说是老爷子安抚文官们的一个工具。
虽然和已故的太子妃常氏,都是被叫做太子妃,可在朝堂的地位和宫中的权力,那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后宫权力的大小,完全取决于老太太态度,就连老爷子都不好插手,要是老太太看你顺眼愿意多放点权,自然你就地位崇高,要是不愿意,你就只能顶个虚名,做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根据吕氏现在的处境,很显然,老太太看她很不顺眼!
吕氏出自名门世家,才情和模样、身段可以说都是上上等,要不然就算知道老爷子是为了拉拢人心,立她为太子妃,朱标也不会同意。
江南的女子,本就温婉含蓄,吕家又是书香门第,吕氏从小就被规矩束缚着,说话总是说七分留三分,感觉和谁都隔一层,没那么贴心,让人觉得是心机沉重之人,这性格让做人做事风风火火的老太太很不喜欢,甚至怀疑当年大妞的死,都和她都有关,尽管没有证据,可老太太还是觉得吕氏嫌疑很大,没有为什么,就是直觉,你说这样马皇后能给她好脸色?
她的处境很尴尬,这些年如履薄冰,过的很辛苦,朱标心里也知道,但他没有办法。
“想来这次是有事求自已吧?若不是特别难为之事,答应也就答应了,算是对她这么多年照顾自已的补偿。”
朱标心中想到。
平时,吕氏对自已也算不错,但远没有今日这般殷勤,所以朱标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