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人家，还记得我吗？”
打量了老两口几眼后，崔绍杰面无表情道。
冯老头一瞅，神情顿时激动起来：“绍杰，你得劝劝你爸爸，别告了！昨晚我们家里被偷了个精光，你两个舅舅要是再坐了牢，外公和外婆……”
崔绍杰说道：“停！你们是赵小江的外公外婆和舅舅，不是我的，别乱攀亲戚！
我今天过来是想说，我爸爸在医院里等着钱救命，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伤势可能进一步加重，倒时都会落在你们两个儿子头上，他们的罪行可能会由故意伤害变成故意伤害致人残疾，甚至致人死亡，相应的刑罚也就加重了，可能会被监禁十年、十五年以上；
另外，我家里昨晚也被偷了，即使想自已垫钱也没法垫，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爸爸伤情恶化。两位老人家，这是我们都不想面对的结果，你们觉得呢？”
老两口先是震惊，随后冯老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程浩的手，满眼希冀道：“这位警察同志，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程浩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崔绍杰，叹息着说道：“你们的态度和伤者的状况确实会影响到对你们两个儿子的判罚。”
冯老头又急忙转向崔绍杰：“绍杰，咱们好歹是亲戚，这钱我们掏，你可一定得劝劝你爸爸，最好让他出院后到派出所说一下，不告了，好不好？”
崔绍杰说道：“我可以劝一劝，但是他听不听，我就不能保证了。”
鬼才去劝呢。
老两口关心则乱，哪里会去分辨真假？见崔绍杰松了口，对视一眼后，老太太急忙进了屋子，一会后拿着一叠百元大钞出来了，数了两遍之后说道：“绍杰，家里只有这么多了，你看够不够？”
崔绍杰说道：“我也说不准，先拿着吧。”
随后又转向程浩：“程警官，麻烦你做个见证，这2000元是他们老两口支付的医疗费，最好立字为证，一式三份，各执一份，以后也能说清。”
程浩点头道：“这样最好。”
崔绍杰从书包里掏出纸笔，写下三份凭据，并且签了名，老两口都不识字，于是由程浩代签，他们倆按了手印，最后三方各执一份。
崔绍杰接过钱，数了一遍后收了起来。
冯老头这时问道：“绍杰，你看这样可以了吧？”
崔绍杰明知故问道：“冯桂兰呢？事情都是她引起的，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在医院里陪护我爸爸吗？”
冯老头气愤道：“贵祥和贵生被抓的时候她就跑了，我们也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
崔绍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另外雇人陪护了，这费用最后还得你们认。”
老头忙不迭地点头：“我们认、我们认！”
老太太试探道：“绍杰，我去陪护行不行？”
崔绍杰摇头道：“你一把年纪了，熬不住，还是算了吧，如果累出病来，到底谁陪护谁？”
说完后转向程浩：“程警官，咱们走吧，你回乡警务所，我直接去医院。”
程浩说道：“我没什么事，就陪你去医院吧。”
崔绍杰面泛古怪，这家伙是担心他拿着钱跑路了，真是想多了，他在乎这区区2000元？于是点头道：“那就麻烦了。”
程浩摆手道：“没事，我就干这个工作的，不彻底解决你们的问题，我哪能回去？”
两人随后骑车赶到县城，这时已经下午三点了。
县医院在西街中段，大门朝南，看着非常老旧。
两人进去后锁好自行车，进了一座砖混结构的五层楼里，这就是门诊兼住院部，水泥地板、木头门窗，和崔绍杰初中时的教学楼差不多。
刚一进楼道，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楼道里穿梭着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以及清洁工、病人家属。
一楼是门诊，在二楼护士站询问后得知崔明峰在205病房，刚准备过去，一道冰冷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你是崔明峰的家属？是他什么人？”
崔绍杰回头一瞅，发现是个身材高挑的瓜子脸女人，身着护士装，胸牌上标着“护士长”，姓名为“杜其华”；
年纪30岁左右，手里捧着个文件夹，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双美目中散发着丝丝寒气。
崔绍杰说道：“他是我父亲。”
杜其华怒道：“把病人扔在医院里一天一夜不管，你就是这么做儿子的？”
崔绍杰：我尼玛！
他也懒得逢人就说家里的破事，于是说道：“我求爷爷告奶奶地筹钱去了。”
杜其华面色一缓，语气仍旧冰冷：“他自已找了个护工，现在你来了，要不要继续雇人，给人家说清楚，另外把这两天的费用给人家结一下。”
崔绍杰心说，那家伙倒是舍得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还是觉得反正有冯家人买单？
他点头道：“我会处理好的。”
程浩这时说道：“绍杰，我有点累了，去一楼待一会，你先忙吧，不用管我了。”
崔绍杰说道：“辛苦程哥了。”
程浩摆手道：“辛苦什么啊？早就习惯了。”
崔绍杰来到205病房，一眼瞅见了被包扎成“三哥”模样的崔明峰，脑门上缠了一圈纱布，头顶到下巴也缠了一道，另外左膝盖处打了厚厚的石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肿成了两条细缝，如果不是正在被人照料着喝水，崔绍杰都以为他睡着了。
照料崔明峰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穿着护工服饰的女人，胸牌上写着名字：孙翠琴。
个子约有1.65米，体型消瘦，长发挽在脑后，额前留着中分刘海，一缕发丝从右耳处垂下，长方脸、细眉毛、大眼睛，肌肤粗糙，指肚上有不少细茧，神色凄苦中带着坚毅。
见到崔绍杰后，崔明峰神情激动起来，吃力地说道：“绍杰，你来了？爸爸错了，应该向着你的，不应该那样对你，你原谅爸爸好不好？”
孙翠琴吓了一跳，转身后发现了崔绍杰。
病房里还住了一个老头，由他儿子看护着，此时都好奇地瞅着崔明峰和崔绍杰。
崔绍杰冷冷说道：“你安心养伤吧，我刚从冯家要了些医疗费过来，别的就不要提了。对了，有没有请法医验过伤？”
崔明峰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后说道：“昨天你舅舅请了一个法医过来，验过了。”
又一指孙翠琴：“这是爸爸请的护工，姓孙，你叫孙阿姨。”
崔绍杰招呼道：“孙阿姨，辛苦你了。”
孙翠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勉强笑道：“没事，应该的。对了，还需要我继续照顾吗？”
崔绍杰仔细看了看崔明峰的眼皮、脸部还有手，发现被擦拭得很干净，看来这个阿姨很尽职，于是点头道：“还得再麻烦阿姨一段时间，直到我爸出院为止。”
孙翠琴明显松了一口气，点头说道：“我会尽力的，谢谢你，小伙子。”
一向视财如命的崔明峰也没有反对，看来是想通了。他随后问道：“绍杰，冯家人给了多少钱？”
崔绍杰说道：“给了2000。”
崔明峰纠结片刻后说道：“算了，你拿着开销吧。”
崔绍杰说道：“那我留1000块钱开销，剩下的预交医疗费，我就不拿了，你记好账，以后还要向冯家追加赔偿呢。”
崔明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猛然一动，结果牵动了伤口，顿时疼的次牙咧嘴，好一会后缓过劲来，忙不迭地问道：“你妈，不，你冯姨找到了没有？骗子有没有抓到？”
崔绍杰摇头道：“都没有。”
崔明峰满眼肉痛之色，咬着牙说道：“我怎么就摊上那么一个败家娘们？还像傻子一样，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崔绍杰冷冷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活该！”
另一个病床上的老头听不下去了，立刻斥责道：“小伙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父亲？谁没有犯过糊涂？他都已经拉下脸面和你认错了，还伤成这样，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崔绍杰淡淡说道：“这位老伯，你说的有道理。可惜，我太了解他了，他这不是错了，而是担心没人管他死活了。”
老头还想继续说教，他儿子赶紧拉了拉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消停下来。
崔绍杰随后下楼预交了1000元，一回头，发现程浩还在一楼的木长椅上坐着，一身警服非常醒目，来往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量一眼。
程浩发现他后尴尬地笑了笑：“绍杰下来了？我走了啊。”
说完起身出了楼房。
崔绍杰摇了摇头，上楼后把收据塞给了崔明峰，又对孙翠琴说道：“孙阿姨，我把剩下1000元交给你，麻烦你打个收条。”
孙阿姨说道：“应该的，我不会乱花一分钱的，并且会记好账。”
随后接过崔绍杰递来的纸笔，打了一张收条。
崔绍杰接过后说道：“接下来就麻烦孙阿姨了。”
孙翠琴说道：“你太客气了。”
崔绍杰又转向崔明峰：“你慢慢养伤吧，我走了。”
崔明峰问道：“你去哪？”
崔绍杰说道：“家里遭贼了，粮食、被子什么的几乎被搬空了，冯家也是，我得去乡派出所问一下情况，看看他们有没有抓住贼人。”
“啊？这？”
崔明峰眼前一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好一会后说道：“那你赶紧去吧，钱没了，现在粮也被偷了，要是都找不回来，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