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前,那个从酒吧回来的夜晚。
“柳烟,你愿意做我的芭比娃娃吗?”海城大学校门口,还是在这辆黑色奥迪上,顾锦行温柔而又期待地看着坐在后排柔软的车座上的章柳烟。
章柳烟愣住了,什么芭比娃娃?从小到大爸妈都没有给她买过一个芭比娃娃。他怎么让自已做他的芭比娃娃?
“做我的芭比娃娃,我给你钱,你来打扮自已,打扮成我喜欢的样子,讨我欢心,跟着我,怎么样?”顾锦行的声音很冷静,理智得就像是在谈一笔生意,给出的好处和条件都一清二楚。
好处是给钱,条件是讨他欢心。
章柳烟疑惑了一瞬,紧接着眉毛皱起,有些愤怒,一颗小心脏却止不住地砰砰直跳,脸颊不由分说地红了起来,她又害怕又紧张又生气,竟然还有些连她自已都没有觉察到的欣喜。
一个开着奥迪的帅气男孩,这样期待地看着她,向他发出了不怀好意的却又肯定了她的美丽的特殊邀请。
章柳烟在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开门下车,摔门而去,都懒得理。
同样都是大一的学生,仅一墙之隔,她在海城大学,他在隔壁的国际学校,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他可以像挑商品一样,给章柳烟定好价格,再像高高在上的皇帝一般赏赐给她一个当芭比娃娃的机会。
章柳烟觉得他侮辱了她心目中的芭比娃娃,那个她在商场哭天喊地想要买,她爸妈都没有给她买的芭比娃娃。
回到宿舍,章柳烟点开了顾锦行的朋友圈,才发现顾锦行原来是京市顾氏集团的大少爷,以顾氏集团的实力完全可以在京市一手遮天,怪不得刚才如此豪横无礼、财大气粗。
顾锦行的朋友圈全是世界各地的风景打卡、豪华浮夸的生日party、奢侈高雅的饭店大餐、私人飞机游艇,亦或是光有钱都不能去的私厨餐厅……
好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顾家大少,呸!
有钱了不起啊!欺人太甚!
章柳烟不再管他,自顾自地P起自已在酒吧拍得照片来,吧台、盛在高脚杯里的红酒、红红绿绿的耀眼灯光、欢舞的人群,还有她青春美丽的面庞,一一呈现在她的朋友圈里。
她确实很美,在美颜功能加持下,更没有人敢忽视她的美。
朋友圈好友纷纷点赞,更有甚者,评论了个心心眼流口水的夸张表情。
章柳烟觉得这又给自已精心打造的小资生活添上了浓重的一笔,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已一直在偷偷兼职,就是为了维护自已光鲜的人设,她默默在心里盘算着周末的几个兼职,便心满意足地安心睡去了。
顾锦行开车回到家,他感觉到自已刚刚好像是被一个傲气的女孩无声地鄙视了,这女孩竟然不理会自已的邀请。
要知道,顾家大少,有多少女人明里暗里迫不及待地往上贴呢!他不屑一顾地轻哼了一声。
竟然能有个女孩对此嗤之以鼻,顾锦行瞬间又 有了一股征服的欲望。
在大量的金钱面前大概谁都会晕眩、妥协,更何况是爱慕虚荣被原生家庭拖累的青春女孩。
于是,章柳烟从大一起,最终还是成了顾锦行的芭比娃娃。
章柳烟倒也能自洽,她把当芭比娃娃也视为一种兼职,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肯花心思,想着或许有一天能有转正的机会。
3年后的今天,处理完章柳烟,聚会结束,众人散去。
今天他异父异母的妹妹吴淑君从国外回来,顾父近几天要出差,就让他今天别回自已的公寓了,到这里来跟母亲、妹妹说说话,多陪陪家人。
深夜,清泉山庄内零星亮着几盏灯,在苍翠高大的树木掩映下略显阴森。
顾锦行开着车在山庄外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还是疲惫地进去了。
他心情有些烦闷,褪去了白日里朝气蓬勃、自信潇洒的伪装,慢吞吞地开门,家里一片黑暗,他估摸着没有人在家,就摸索着打开了灯。
这是顾父顾母的家,不是他的家。
灯光瞬间点亮了整个客厅,顾锦行却看见顾母坐在琉璃灯盏下的沙发上,“你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顾母一动不动,神情漠然,声音平静。
顾锦行不说话,瞬间感觉今天的衣领怎么这么勒人,让人喘不过气来,就扯了扯衣领试图让它宽松些,又觉得是窗户没开不透风的原因,就自顾自地走到窗边要开窗透气。
“这么些年,你总是躲着我,是因为今天那个女孩吧?”顾母越说情绪越激动,不由得提高了几分音量,“她确实很年轻很漂亮,你把她藏得真严实,我和你爸都不知道……”
“妈,你怎么还没睡?已经这么晚了。”顾锦行打断了她,没有回答问题,仿佛这些问题问的是另外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人。
“你别叫我妈!像以前一样叫我婉儿,好吗?我喜欢你叫我婉儿……”说完,便顺势抱住了还在开窗的顾锦行,“我求求你了,抱着我吻我,像以前一样,别离开我,好吗……”
顾锦行全身一僵,开窗的手停了下来,过了半晌,才慌忙去解像铁链一样困住他的后母的双臂。
顾母把脸贴在顾锦行的背上,低声断断续续地哭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顾母还是白天的装扮,一身清丽的苏式旗袍,服服体贴地衬托着她柔软的腰肢,只是把厚重的珍珠耳饰和项链摘了下来,雪白的手腕间戴了一只镯子。
顾锦行一番挣扎,没有解开顾母的手臂,反而握住了那只镯子。
那套珍珠耳饰和项链,浑圆饱满,品相出众,完美得没有一丁点儿瑕疵,在灯光的照耀下会熠熠生辉,绚丽夺目,是顾父送给李婉蓉的,说她戴上之后更显端庄了。顾父喜欢,让她戴,她只好在淑君的欢迎party上戴上了。
手腕间的那只镯子,是她32岁生日时,顾锦行送的生日礼物,她把它当做定情信物,是他们在一起2年的见证。
李婉蓉是顾总58岁时娶的年轻太太,是顾锦行的后母。嫁过来时,30岁,带着13岁的女儿吴淑君。因为一直保养得很好,李婉蓉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
那时,顾锦行16岁,正上高一,青春、叛逆、懵懂,少年意气。
顾总年轻时跟老婆一起创立了顾氏集团,一路开疆拓土,等事业稳定后,42岁的顾总才终于中年得子,但对儿子却是用未来接班人的标准要求,丝毫不敢懈怠,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严苛。
人啊,有时候可以同患难,就是不能共富贵,顾总与老婆之间心生嫌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慢慢生根发芽,最后两人不欢而散,各过各的。
顾父与李婉蓉亦是貌合神离,顾锦行年少无知,与这位年轻的继母,又造出了不可告人之事。
他不想让任何人破坏自已兢兢业业树立起来的好儿子好接班人的形象,与继母保持了三年的关系留不得,被他大一刚入学就快刀斩乱麻般斩断,如今的章柳烟亦是如此。
“你叫我婉儿,叫我婉儿我就松开。”李婉蓉继续坚持,撒娇地道,她很是留恋顾锦行背后的温暖,不肯松开。
“妈,你别闹了……快放开我。”
“叫我婉儿吧,你说过的我的名字很好听,你以前总是这样叫我的。别躲着我好不好?你这样我很难过。”李婉蓉如一棵藤蔓一样绕到他身前,继续拥着他,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婉儿……”顾锦行无奈败下阵来,眼睛里也满是柔情。
“我们回房里吧。”李婉蓉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像是命令,又像是期待,顾锦行像两年前的那天一样好像没了思想,如同一个提线玩偶,只剩下了执行。
上楼的声音,掩门的声音,被刻意压低的欢闹的声音……不绝如缕地从天花板传到门后吴淑君的耳朵里。她一直躲在自已房间的门后,妈妈和顾锦行的对话,字字句句,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想开门结束这一切闹剧,但又不敢,她很害怕。
害怕被继父知道,害怕她和妈妈被扫地出门,更害怕自已提前回国将要实施的计划被打乱。
此时,她趴在自已床上,痛苦地拿枕头堵住自已的耳朵,把脸深埋在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