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紧张就容易忘记时间的流逝,更感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从XX厂大厦出来,天已经黑了。
姜小彩决定原路返回。
最后这2公里,她选择走路回去,一是刚刚求职人一窝蜂地出门,各色的共享单车都已经被抢先一步扫走了,此时大厦两侧停放的都是原住民的自行车和小电驴;二来,姜小彩还没从刚刚紧锣密鼓的三轮面试的紧张气氛中缓过神来,一颗小心脏还在控制不住地砰砰乱跳,背脊上还挂着一层薄薄的汗珠。她想走一走,缓解下紧张的情绪。
一起面试的求职大学生们,有的成群结伴离开,有的独自蹬着自行车朝地铁赶,有的叫了出租车,有的则有专车来接。
他们乘坐不同的交通工具来,又乘坐不同的交通工具回去。有人在自已的能力范围之内只能负担得起共享单车的费用,有人则打得起出租,而有人一出生就在罗马。
我们果然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
姜小彩则慢悠悠地走在路边,路灯已经亮起,灯光昏黄而温暖,不时有车辆经过,车灯煞白,一晃而过。
她点开手机,从背包里拿出耳机,一头插进手机里连接好,又将耳机头塞进耳朵里。
手机里熟悉的旋律瞬间将她包裹起来,是GALA乐队的《追梦赤子心》,她的世界立马就有了欢快激扬的背景音乐。
这是唯一一首躺在姜小彩音乐软件“我喜欢的音乐”列表里的歌。
姜小彩的歌单清清爽爽,唯有这一首,GALA的这首独霸列表快7年了,从高中就一直陪着她。
如果有人问姜小彩谁是她最好的朋友,姜小彩一定会大声地毫不犹豫地回答:是GALA!
GALA陪伴她走过很多需要她一个人独自走完的路。
她在高三时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唱过这首,在奔赴高考考场前唱过,在大学入学报到后送爸妈赶回家的火车又独自一人返校的路上唱过,在被胡导PUA、被夏导恶意投射的时光里唱过……
此时,姜小彩也跟着耳机里的旋律轻轻哼唱起来。
她隐隐地觉得此时也是自已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她走在转折点上,需要勇气,需要力量,需要鼓励。而GALA的这首歌总是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供她吸收。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
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矗立
不在乎它是不是悬崖峭壁
用力活着用力爱哪怕肝脑涂地
不求任何人满意只要对得起自已
关于理想我从来没选择放弃
即使在灰头土脸的日子里
也许我没有天分
但我有梦的天真
我将会去证明用我的一生
也许我手比较笨
但我愿不停探寻
付出所有的青春不留遗憾
向前跑 迎着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广阔不经历磨难怎能感到
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
就算鲜血洒满了怀抱
继续跑 带着赤子的骄傲
生命的闪耀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吧
有一天会再发芽
……”
三轮面试下来的疲惫已经被一扫而光,GALA不愧是懦夫救星。
姜小彩此刻充满了力量,胆子已肥,一扫刚刚的自我怀疑,换了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恨不得将耳机塞在刚刚的几位面试官耳朵里,以歌明志,歌以咏志,让他们听一听GALA唱的,正是自已的心声。
听!澎湃的心潮!青春的力量!梦想的号召!她想要找到自已的归属地,充满鲜花的世界!录用她吧!
单曲循环了几遍下来,姜小彩已经到了地铁口,晚上还是乘地铁比较安全些,至少空间是封闭且公共的,还有执勤人员。
出门在外也不能一味地省钱,安全第一。
姜小彩站在高高的地铁口上,朝下望去,灯火通明,人潮涌动。
正是晚高峰。
姜小彩跟着川流不息的人潮走进了地铁站,偌大的地铁站里,可以听得见地铁车厢轧铁轨的声音,甚至还能感受到来自不远处车厢呼啸而过后的震动。
安检,滴,刷卡进站,刷完卡,卡内余额显示还有6块,姜小彩想着自已的食堂饭卡估计也快没钱了。晚上得去宿舍楼下的ATM机取现金充卡了。
地铁车厢里没有空座,过道里也挤满了低头看手机的人,大家都不谋而合地充分利用着车厢里有限的空间,包与包、脚与脚、背与背之间都巧妙地互相镶嵌着,恰到好处,又不至于让彼此过于尴尬。
她偷偷看着周围的乘客,清一色打工人装扮,电脑包、黑眼圈、食堂三楼油泼面一样的头发或者卤蛋一样的发型……来回通勤两三个小时,疲惫,衰老,无力……这难道就是自已以后的样子吗?姜小彩又暗暗地有些害怕。
中间换乘了一次,换乘的路程也实在太长了,姜小彩全程盯着地铁墙上的指示牌,生怕一个不小心走错了方向还得返回重来。终于,又上了另一趟地铁,还是全程无座。
精疲力尽地出了地铁站,姜小彩站在手扶梯上往地面上移动,双腿已经吃不消了。
看了看时间,还好,能赶得上食堂被风卷残云过后的残羹冷炙,这已经很不错了。
手机叮铃铃响起来,姜小彩抬手一看是江尚打来的,赶紧接通。
“喂,小彩,面试怎么样?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应该还没来得及吃饭吧?我在食堂四楼等你,咱们搓一顿!”手机那头江尚的声音一连串传来。
姜小彩顿时提起了精神,当你快没钱时,你的朋友说要请你吃饭,一股股暖流流过,这果真是真室友、真朋友啊!
姜小彩飞也似的直冲学校方向,果然是饭有引力,芝士就是力量。她仿佛闻到了食堂四楼饭菜的香味。
姜小彩上初中的时候,看过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里面写到过孙少平的学校里菜分为甲菜、乙菜、丙菜,甲菜里有大肉片,乙菜里没有肉,丙菜清水煮白萝卜,菜汤上面象征性地漂着油花子。主食也分三等:白面馍、玉米面馍、高粱面馍,白、黄、黑,颜色就表明了一种差别,小说里学生们戏称为欧洲、亚洲、非洲。
经过多年混迹食堂的吃饭经验,姜小彩觉得海城大学的食堂生动形象地具象了孙少平当时的场景,堪称是现实版的甲菜乙菜丙菜:一楼是平价蔬菜、简单肉类和面食类,二楼是出些花样的菜食,三楼是单独的一个一个的美食档口,各种口味已经甚好,四楼在常常吃一楼二楼,偶尔去三楼开荤的姜小彩眼里,已经算得上是人间美食天堂,是一个个单独的包厢。
而就在刚刚,姜小彩的室友兼好友江尚同学,已经在人间美食天堂开了个包厢,斥学生时代的巨资,要给刚刚面试完的姜小彩接风洗尘。
幸甚至哉!
脑袋高速运转了一下午,消耗能量过多,再加上来回奔波,姜小彩的肚子早已经咕噜咕噜地一直在呼叫救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