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其实是作者自已的话:
当人类灵魂工程师出现了问题,那人类的命运将走向何处?阴沟或者深渊?反正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我还是坚定地相信,世界上有很多无私奉献、默默耕耘的优秀的人类灵魂工程师的。漫漫求学之路上,我也遇到过很多优秀的老师们。正是因为有他们,人类才可以战胜那么多黑暗的力量。
但是,像胡导和夏导这样的老师们,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我的朋友姜小彩就如此不幸地遇到过。在我的印象里,姜小彩虽算不上活泼开朗,但也是自信,充满活力、干劲的。因为年轻,她天经地义地相信通过自已的努力,未来一定是美好的。但经历过胡导和夏导的一顿迷之操作后,她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迷茫中,我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和无助,她对未来也像失去了期待一样,觉得自已就像是水上浮萍般只能随波飘零,她也因此失去了对自已人生的掌控感。
可能会有人评论说,是姜小彩太敏感了,别人说一说她就当真了,什么话都往心里去,完全大可不必如此啊,只是被一个老师批评了几句,被另一个老师置之不理罢了,哪有那么严重。
但是,我想为姜小彩分辩几句。
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评价,上位者拥有绝对的权力,他们对下位者天生带着生杀予夺的决定权和最终解释权。并且在这种情况下,这里的上位者还天然地拥有下位者对他们的爱戴、尊重、敬仰,那上位者的话和行为就更有杀伤力了。
学生时代,学生就像是一架刚起飞的飞机,老师的一句话或者一个行为,都将决定着这架飞机最终是降落在宽敞光明的机场中,还是坠毁在汹涌无边的大海里。
姜小彩也代表着一个时代里的一类人,他们有着很深刻的共性,他们从小就被教育“要听话”,从小就被家长要求说,“老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确实很听话,听家长的话,听老师的话,听领导的话。他们会严格按照要求来完成老师或者领导们交给的任务。如果完成不了或者完成得不好,那么他们一定会向内求原因,第一反应就是会责怪自已,这是因为他们从小就是这么被教育的。
他们的整个青春都比较简单,上课放学、回家吃饭、考试、升学、读大学。周围的长辈、朋友们也比较简单,没有人会教他们人情世故,如何讨好,如何八面玲珑地做事,如何察言观色,如何保护自已的边界不被侵犯,如何尊重自已的内心和情绪……他们的世界里没有这些。
所以他们更容易受伤。
甚至,就像姜小彩一样,他们一开始压根就不知道自已正在经历PUA,经历打压,他们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想明白原来当时是这么一回事儿,才能明白原来并不是自已的错,自已当时其实是在跟心理咨询师的来访们或者潜在来访们打交道(情况可能更严重)。他们不知道这些,更没有足够的知识、能力和经验去处理、应对这类人和事,他们也只是个稚嫩的尚未塑造成型的年轻灵魂罢了。
当时的他们只能感觉到心情很糟糕,自已很糟糕,老师很厉害,校园很干净,自已才是这干净校园里最大的一处垃圾。
她压根就识别不出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然而,她就已经把所有的责任和错误都揽在了自已小小的肩膀上,在潜意识里也开始渐渐接受自已的确很糟糕。
待他们被抽去了心底的力量,在社会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的时候,他们才可能恍然大悟。
更多的是,在这种隐性的创伤里,他们渐渐彻底失去了动力,一直向下沉向下沉,沉到深深的谷底,再也没能上来。
沉在谷底的那一批人还无法对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上位者进行谴责,因为如果他们只要一说出来,就会被人诟病,“是因为你自已过得不好,才来怪这个怪那个的”。只要他们一说出来,怨天尤人的罪名就会瞬间成立。他们无法诉说,也注定不会被倾听。
说出来,就会被嘲笑“是因为自已没本事罢了,没一个过得好的会抱怨”,不说出来,他们又觉得很无辜很无助很憋屈。他们处在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从正经历PUA,到意识到自已被PUA过,对他们来说会是一个很漫长的成长过程,也是他们逐渐学会接纳自已、建立自已的边界、捍卫自已的过程。
我的朋友姜小彩,意识到自已被PUA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对这两位老师存在很大的敌意。她咬牙切齿,又神情痛苦。她打心底里觉得他们压根就不配当老师,根本就没有当老师的资格。他们对她的否定和打压让她走了多少年的弯路,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自已,遇见这样两位导师,自已着实也太倒霉了。
其实,她能觉醒过来,意识到自已是受害者,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实属不易,这需要足够的自省能力,还需要恰到好处的契机。然后,作为受害者的她,还是要独自承担着被PUA之后连锁反应造成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人生后果和巨大压力。
这里的受害者大都是不被理解的,甚至有人抛出“受害者有罪论”来进行二次伤害。
“你自已不努力,还怪别人呢!”
“自已的人生自已负责。”
“你自已毕业之后,没有规划好自已的人生。”
从事实上来讲,她确实是一个受害者,意识到这一点,她才发现自已又掉到了另外一个深坑里——受害者的虚弱无力。
她让自已长期处于受害者的位置上,却是实实在在一点好处都没有。
只有刚开始意识到自已是受害者时,才是有益的,因为这意味着受害者们已经清楚知道了“这不是我的错”,已经做了责任的划分,开始捍卫自已了,卸掉了自已身上不属于自已的沉重包袱。
然而之后的受害者角色,只能将其困住,困在痛苦里,困在不公平和不甘里,困在惋惜里。
“如果当初没有遇见……,我一定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没有遭遇……,我一定会发展得很好,而不是这个死样子。”
受害者们因此变得虚弱,无力改变现状,成为祥林嫂般的存在。
我告诉我的朋友姜小彩,只有向前走,勇敢往前走,打破受害者的角色,这种角色又何尝不是一种沉重的枷锁?找回自已被偷走的能量,才是他们最好的出路。
往前走,不要停,更不要回头看。等你越过了这座山,一览众山小的时候,才发现,哦,原来,曾经给过你伤害的人也可能是曾经受到过伤害的人。
一开始,姜小彩坚定地认为,胡导就是那个自已淋过雨,就一定要撕毁别人的伞的人。而夏导,就是那个自已有伞,看见别人在大雨中,非要走到淋雨的人面前炫耀一通,“看,我有伞,你没有吧,想要伞那就跪下来求我”,然后扬长而去的人。
后来,胡导和夏导的模样都模糊在了迷雾里,他们像两只鬼魅一样,藏在迷雾里,又随时都可以出现在姜小彩面前,张牙舞爪一番,让她痛苦不堪。然而,等迷雾散开,姜小彩看见的不再是骇人的鬼魅,却是两个受了伤的还未曾长大的男孩、女孩。
男孩无法面对父亲不光彩地去世、母亲随即改嫁、被导师长期欺凌压榨、婚姻失败……他无法消化这些痛苦,这些痛苦就潜伏在他的身体里,随时都会在不经意间控制着他的言行举止。
那个女孩子再也不是讲台上挥斥方遒、激情洋溢的女教授,而是被她曾经的老师批得面红耳赤,却压紧牙关暗暗发誓一定要成功的不知名同学甲,被前男友渣得“梨花一枝春带雨”到耿耿于怀的失恋女青年。
他们被定格在了他们的创伤里。虽然他们经过自已不懈地努力取得了世俗人眼里的傲人成绩,但是他们的创伤一直在隐隐作痛,他们随时都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变回那个曾经受伤的男孩、女孩。
那时的他们,一定是有着同样的痛苦,有着同样的无助吧。
姜小彩不想接过他们的创伤,变成像他们一样的人,扭曲而不自知。所以,多年之后,她决定选择原谅,如果实在原谅不了,那她就选择搁置、远离,保护好自已。
她不再是那个弱小的她,也不想让自已陷入受害者的深坑里爬不出来,受伤不是她的错,但她有责任和义务将自已救出来。
姜小彩告诉我说,太阳迟早会出来,天气也迟早都会晴,迷雾也终将会散去。我们终会成长成自已喜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