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幕如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降临大地,将世间万物笼罩其中,黑色成为了世界的绝对主题。在这俗世红尘之中,一支支烛火在黑夜中微弱而顽强地摇曳着,宛如点点繁星散落人间,组成了这温馨而又充满烟火气的万家灯火。
小山丘上那孤独的茅屋里,昏暗的烛光在房间里微微跳动。那跳动的火苗如同精灵般跳跃,努力驱散着上苍无情降临的黑暗,给予了这狭小一方空间微弱却珍贵的光芒,勉强照亮了房中的一切事物。
此时的茅屋里,两个男人正坐在一张略显粗糙的木桌旁。木桌上摆放着几道简单的家常小菜,虽不精致,却散发着浓浓的生活气息。一壶老酒摆在桌中央,散发着醇厚的香气。两人相对而坐,推杯换盏,眼神中满是重逢的喜悦和感慨。他们时而开怀大笑,讲述着天南地北的奇闻趣事,时而陷入沉思,回忆着过去那美好的点点滴滴。
房间的一角,一张简单的床铺随意摆放。床铺上的被褥虽然简陋,却是被整理得无比整洁,毫无半点异味。这一点,此时正在床上熟睡的婴孩完全可以证明。看他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露出的满足神情就知道,此时的他在那甜美的睡梦之中,定然正在体验着幸福的味道。
时间如无声的流水,正在慢慢流逝,银月也在向西缓缓而行。不知是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太过浓烈,让两人完全失去了对时光流逝的感知。当第八壶老酒见底的时候,一旁的村子里传来了鸡鸣破晓的声音。那声音清脆而响亮,打破了夜的寂静。两人相视一笑,一同举起手中酒杯,将最后一口烈酒饮下。随意收拾一番后,便倒在那张略显拥挤的床铺之上,带着满足与疲惫缓缓睡去。
中午时分,烈日高悬,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进屋内。一声婴孩的啼哭在茅屋内骤然响起,声音洪亮而有力,仿佛能穿透云霄,直接将两个沉睡中的酒鬼从梦乡中拉回了现实。两人睡眼惺忪地起身,随意地收拾了一番,将昨天在村里借来的兽奶小心翼翼地喂食了下去。接着,他们又简单地对付了一下自已的口头之欲,男子便带着婴孩准备告辞离去。
“师尊留步!弟子这一走,可能以后都不会有机会见面了。还请师尊自已保重!宽恕弟子不孝之过!”山丘上,篱笆旁,男子转身制止了老者想要前行的脚步,一脸不舍地对着老者开口。他的声音颤抖着,眼中满是眷恋和愧疚。
“啸峰啊!我不知道你日后有何打算,为师也无法给你任何帮助。此物乃是我诸葛家先祖自诸侯时代开创的红尘诡道,传承至今已有数万年光景。如今我这一脉已经断绝,我亦心死定居于此。此生无意再争权夺势,只愿在此了却残生!现在我将它传承于你,希望对你有所帮助!”老者站在篱笆内停住了脚步,从怀中缓缓取出一个包裹。那包裹虽然陈旧,却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仿佛握着最珍贵的宝物。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然,递到了陈啸峰身前。
“师尊……”陈啸峰看着老者递来的包裹,并未伸手去接,反而是一脸惶恐地开口拒绝。他的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心中对这份突如其来的重礼感到不安。
“不必多言!你先收好此物,且听我把话说完!”老者不由分说,将手中包裹强硬地塞到陈啸峰手中,那坚决的态度不容拒绝。
“当年族变之后,我这一脉弟子尽皆惨死。虽有几人流落在外,却也被全国通缉。这些年过去,也不知是否存在活口。刚开始那些年,我也曾想过复仇,但是……这人啊!可能是老了,心气不如以前了。时间一长,有些事也就模糊了,仇!也就淡忘了!你看我现在,一座茅屋,一块沃土!多好!这不比复仇过得潇洒不是!”老者缓缓开口,讲述着他这些年的心路历程。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无尽的沧桑和无奈。
陈啸峰听着老者的话,只感觉一阵心酸涌上心头。想当年,眼前的老者身居高位,权倾朝野,门生遍布各域。那时的他一身王者风范,眼中尽显深邃与睿智,无论何时何地,他总是如同骄阳一般耀眼夺目,不仅为后辈指引着前进的方向,也为帝国培养了无数的杰出俊杰。然而如今,他那曾经挺直的脊背已经被岁月压弯,眼中的光芒早已黯淡无光,曾经的满腔热血,也已经在时光的消磨中燃烧殆尽。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者,不再是那曾经呼风唤雨、风光无限的国师大人。
“师尊……”想到曾经种种,陈啸峰忍不住再度出声,声音中饱含着对老者命运的惋惜和同情。
然而还不待他后话出口,老者再度伸手阻拦,出声打断。
“年纪大了!话有些多了,也跑远了!不过作为我曾经的弟子,就烦你担待一二了!我接下来的话,你要牢记于心。这不仅是我传授你秘籍的要求,也是作为师尊最后的一点请求!”话到此处,老者伸了伸身子,好似站了太长时间,身体有些疲乏。待得再度复原,他又悠悠开口。
“第一!不许再对外声称你是我的弟子。你我之间的师徒情份,早在十年前便走到尽头。日后不论是否有时间,都不得再来此处!你我之间,从此以后便是路人;哪怕在大道相见,也是形同陌路!第二!不许去诸葛家寻仇。如有需要,你要好生结交他们!借用他们的力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至于我与他们的恩怨,已经画上句号;你也不得再在心中记恨!第三!如果以后你遇到我这一脉弟子,你要好生看看。若是品行端正,便将诡道传于他护身;若是奸逆残暴之徒,你便代我清理门户;不可手软!最后一点!倘若以后你有可托付之人,我许你将诡道传承下去,若是没有;那便将之带入地下,绝不能让它留于世间,祸害他人!以上几点,便是我的要求,也是我的请求。无论你是否答应,今日诡道我也传授于你!”
老者一口气说完之后,好似用光了体内最后的力量。身子微微颤抖着向一旁倾斜,不由得伸手扶住身旁的篱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双眼平静地看着陈啸峰,好似不管他是否同意,都与自已无关。然而,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和期待。
看着眼前老者的模样,陈啸峰满是心疼。他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忍不住夺眶而出。他满含热泪地抱拳躬身到底,声音哽咽着说道:“师尊之言,弟子铭记于心!必定日夜回想,终身不忘!”
一礼过后,陈啸峰长身而起,毅然转身。他的步伐坚定而决绝,跨上坐骑,扬尘而去。身后留下道道烟尘,仿佛是他心中那份复杂情感的宣泄。篱笆旁,老者站立良久,目光一直追随着那远去的身影,直到这天地之间的烟尘散去,他才缓缓转身,那落寞的身影走进茅屋。山丘上,他的背影是那样孤独,旁边虽有一村人烟,而他却已经与世隔绝,如同被世界遗忘的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