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六,上午九点过还没见总裁来,估计是不过来了。她又等了会儿,确定总裁不会来了,关上门,去一楼保卫科。
门开着,王科长一个人在里面,她轻轻敲了敲门,王科长抬头横了她一眼,说:“进来吧!”也不请她坐,脸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找我什么事?”
她说:“我的户口是不是还没落呢?你把我来报到时给你的落户手续还给我吧。”
王科长斜看着她说:“还给你?你自已去办户口?下面派出所没有我出面是不会给你落户的。”
她说:“嗯,还给我,我自已去办,谢谢你操心这事!”
王科长悻悻地从抽屉里取出装着学校为她开具的落户手续和照片的那个信封,甩在桌上,说:“那你自已去办去,办不下来可再不要回来找我。”
她拿起信封出门,王科长在后面叫住她:“你办完把户口本和新的身份证拿过来,我这里要登记一下。”
她没说话,轻轻点了下头,走了。
下午总裁也没来,她去旁边的小会客室,把里面文件柜的文件逐一熟悉整理了一下,又把总裁桌面上的文件整理了一下,分门别类放整齐。做完这些天已经暗下来,该下班了。
晚上吃完饭,她给北和章分别写了回信,向他们通报自已这边最新的情况。
北的境遇比她好,他本来就是油田子弟,回到原单位,如鱼得水。自动化室的领导、同事大部分都是他的校友,而且多数都是女的,他既招人稀罕又受人驱使,他说的是苦在其中,可她听着更像是乐在其中。信里给她讲很多工作中发生的有趣的事,当然还给她描画了大漠油田的风光。
章的研究生课业非常繁重,本来以为考研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没想到读研是考研那段难熬的苦日子的继续,他周末还会去旱冰场的舞会,总幻想着还能在那儿找到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对章总是抗拒的,他内心好似有很多让她感觉不舒服的阴暗、潮湿的角落,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自已,难道自已是太阳,能照亮、暖干他的那些小角落?问题她不是光源,最多是月亮,如果她身上有光、有亮,那是因为她向光、吸光。
是的,她也向往光明和温暖,而北的信,总能让她觉得光明、温暖。偶尔他也会说到雨,记的有一年暑假他没回新疆,去了青州,他给他描述小雨天走在青州古城的青石板路上的清新、润泽,只有内心温暖干净的人,才能看到、感觉到细雨的清新、润泽吧?她记得也是在那封信里,他跟她说到八个字——“有求必苦,无欲则刚”,还跟他谈到入世、出世,这些,都让她愈发感觉他们不是似曾相识,而是相互寻觅了百年、千年,终于在那趟列车上相遇。然而,三年过去了,他为什么既没有向她走来,也没有召唤她过去呢?也许他也在等着她的奔赴或者召唤?又或者他身边从来没有缺位?当她这样想北的时候,同时反观自已,她对他做到百分百的绝对忠诚了吗?她不是也同时和章保持着联系?可他什么也没说过呀,她又如何承诺、向谁承诺、对谁忠诚呢?她倒从没想过当她思念着北的时候,是否意味着对章的不忠诚?她根本还没来得及喜欢上他,谈何忠诚?但他既然明确对她表白,就该忠诚于他自已,就该痴情地等着她爱上他,又或者明确说不爱他。那么她会因为他痴情就爱上他吗?谁知道呢!
她想着这些事,一时明白、一时糊涂,一时又想起母亲说的话——“你也不一定非要结婚,自已一个人,好好做事业,也挺好的,婚姻对女人只意味着牺牲。”母亲有这样的感悟是因为他们那个特殊的年代吧?好好做事业就一定要与美好的爱情、幸福的婚姻背道而驰吗?那么做事业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不是为了幸福?而幸福又是什么呢?
哎,把一切交给时间吧!章在学校,她在这里,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如果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坚定地向着她走来、走来,她又有什么理由非要不接受他呢?至于北,如果他此刻不顾一切向她走来,她一定会毫不犹豫伸出手,与他十指交握,无论他要带她去向哪里,只要和他在一起,她都愿意。如果他让她去呢?她也会毫不犹豫向他飞奔而去吧?为爱放弃,那不叫牺牲,应该是得到,得到更好更值得拥有的。
然后,她睡着了。她那时年轻,再多心事,躺下就能睡着。做的梦,总是很美的吧?美到不愿意醒来,害怕睁眼就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