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不论什么时候提出来,都令她迷惑。
当女儿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脑海中出现的是许许多多具体而生动的画面:
九月的一天,她单独被邀请和姐姐以及他们的朋友,两家人周末一起去尖峰岭玩,第二天一早他们过来接她去环岛酒店,吃完早茶就出发。(九月好像在她的生命中十分重要?她人生的许多大事都发生在九月。还有,齐豫的那首歌《九月的高跟鞋》,是她每次去K歌必点的经典曲目。)只邀请她一个人,她本该拒绝,但他们给了她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早年她曾经为了一个生态农业项目多次去尖峰岭考察,他们邀请她当向导。而且,当她听到“尖峰岭”这三个字的时候,身体里的血液马上就沸腾了,她曾经以为,她终将以那里为核心建设她理想中的乌托邦。放下电话,他不满地说:“他们啥意思,只请你一个人?”她顺口说:“可能车上坐不下吧?”他说:“怎么坐不下?两辆车,加你才七个人。”声音大起来。她低下头不去看他,说:“也许他们知道你今晚要上夜班,明天要休息?”他继续着他的不满:“我可以请假或者跟别人换班呀!”她好心情地安抚他:“他们怕你累吧!”他愤愤地说:“只请你一个人,你就不该答应去!”她张着大眼睛真诚地望着他,说:“可我一听说要去尖峰岭,心都飞起来了。”他不说话了,默默地看她收拾出门两天的行囊。那天晚上他十点半要出门去上夜班。洗完澡,临睡前,她带着歉意,主动坐在了他腿上……
尖峰岭旅游回来半个月后,有一天晚上她独自在家,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像是要感冒的样子,从抽屉里找出一颗白加黑的黑片和两粒病毒灵吃下去,就睡了。又过了半个月,姐夫的一位朋友决定举家迁往成都,请他们搬去位于他们所租住的同一个小区的他们家,帮他们照顾房子。搬家那天他几乎没让她帮什么忙,晚上洗澡的时候,她在短裤上看到血。第二天又没了。两人一算日子,早就过了她来例假的时间。没敢耽搁,当天下午他就陪她去到省医院门诊部妇产科做检查,B超照片上,女医生指着中间一粒小小的黑豆,对她说:“你怀孕了,这个就是胚胎。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如果决定要,就需要注意,不能再累着,或者剧烈运动;如果不要,现在手术,时间正好,越晚对身体伤害越大。”她抬头望他,他满脸写着:“你说了算。”她问医生:“孩子现在好着吗?”医生说:“片子上看胚胎是健康的。但你意外怀孕,有先兆流产迹象,中间有没有吃过什么药?”她愣了一下,说半个月前晚上有感冒症状吃了白加黑黑片和病毒灵,医生说:“你说的感冒症状其实是早孕反应,白加黑没影响,但病毒灵有,不过你只吃了两片,影响有限。”她急忙问;“那这孩子能要吗?”医生温吞着:“这个得你们自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