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和孟采手拉手往没上学前的老家走去,杨鹏惨兮兮地跟在身后,因为孟然根本就不大理睬他,他将这样的态度归结于自已没有提前和她商量擅自做主来她家,心里想着慢慢哄哄就好,心里想着各种对策。
偶尔会碰到熟人,孟采总是大声地和人家打招呼,好像很熟络的样子,孟然侧头问她,“你还记得她吗?”
孟采大咧咧地笑着说,“不记得啊。”
孟然想不起是谁,“你不记得你还装作好熟悉的样子,还问人家去哪里?”
孟采觉得不和人打招呼好像会被别人数落,小时候妈妈总是让她出门打招呼,“肯定是认识的,就是不大记得是婶还是姑婆还是祖婆而已,哈哈哈哈~”村里大都沾亲带故的,同姓即使同年纪辈分也不一致,因此不管是谁,孟采习惯了这样热情的打招呼的方式。
来到记忆中的老房子,孟然有些适应不了,曾经的那一堵围墙没有了,当年围墙上种满了太阳花,漂亮极了。走到里面发现房子有一半被拆了,曾经的被祖母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客厅没有了,客厅里的屏风和木梯也不复存在。她侧头问孟采,“这什么时候拆了?”
孟采回复,“听说前两年吧,我也不大清楚,堂伯父他们说想要盖新房子,房子分了一半,他们就拆了重起,现在堂哥也结婚了,算是用来做婚房了。”
孟然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去年父母过来拜祖她没有跟过来,也没有听到父母说起只言片语,或许自已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是真的疏远得可怕。
孟然虽然在这边住的时间不长,但是在她上学前的日子里,她独自坐在大门口看初升的红通通的太阳爬起来的光景、往墙头上撒太阳花种子的场景、穿着大人的拖鞋爬木梯的场景、在屋后那片空地看“旱龙”的场景历历在目。
尽管在那段时光里,孟然没有父母的时刻陪伴,但这座老房子以及它所给予的种种体验,却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填补了她内心的空缺,让她感受到了别样的温暖与快乐。然而,时过境迁,当她再次回到这里,却发现那曾经熟悉的一切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房子的一半已然消失,另一半也坍塌得不成样子,眼前的景象让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落落感,仿佛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那些美好的记忆与情感,似乎也随着这老房子的消逝而渐行渐远。
孟采拉着孟然的手上了楼,在楼顶找了个座位坐下,杨鹏也紧跟其后,邻桌是老房子这边的邻居,小时候经常跑他们家里玩。几位祖婆看到孟采和孟然热情地问道,“阿采、阿然,是不是你们?”说着呵呵呵地笑了几声说道,“那么久不见都不记得了,是不是阿采和阿然。”
孟采热情地回应,“哎呀,祖婆你怎么可以忘记我,以前我经常去你家里玩,吃你家的饭,吃你家的百香果啊。”
对面满头花白头发的妇女扯着爽朗的声音,“哎呀,现在长这么漂亮了,小时候黑不溜秋的,瘦瘦小小的,现在长那么漂亮,真的是越长越好看哈哈哈,阿然也是,一直都这么漂亮,白白嫩嫩的。”
孟采继续和邻桌的邻居扯皮,孟然微笑着坐在孟采的身边,孟然心里思量着,如果姐姐不在身边,自已肯定也只能笑着呵呵地回复“是是是,嗯嗯嗯~”这时她觉得姐姐像个天神一般。眼尖的人看到坐落在孟然身边的高个大汉便问道,“这是你男朋友吗,阿然?”
阿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否定的声音小小的,“不是,就一同学过来玩。”聊天不是她的强项,撒谎更加不是。
孟采在旁边搭腔,“阿然朋友刚好来这边玩,顺便来这边看看。”
杨鹏在身边跟着笑了笑,在车上孟庆东交代过,“你们还在上学,到时候到村里,别人问你,你就说是孟然的朋友,同学,毕竟还没有谈婚论嫁的时候。当然了,我们也是很开明的,如果你想毕业之前把婚结了也是允许的。”
杨鹏有些疑惑,他觉得以前他妹妹的男朋友可以光明正大的去他家里,从不会遮遮掩掩的,但是既然孟然父亲都发话了,只得点头应答。此刻听到孟然的回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是自已腆着脸跟来的,难受也得忍着。
吃饭的时候,杨鹏时刻关注着孟然,看到好吃的就往孟然碗里夹菜,孟然心里说不出的恼火,觉得他在给自已添堵,自已本来可以有个轻松的假期,他的到来像是在心里压了一块巨石,有些窒息。孟然闷闷地说,“你别给我夹菜啊,摆正你的位置,我爸说什么来的?”
杨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闷闷地回复道:“我看你都不怎么吃肉,就想让你多吃点,补充点营养。”他的眼神里满是关切,但似乎又夹杂着几分不解与无奈。
孟然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话语,只是默默地继续吃着碗里的饭菜,动作里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她将左手不自觉地放在大腿上,似乎是在无意识地保持着一种防御的姿态。当杨鹏试图用右手去拉她的手时,孟然的反应异常迅速,她立刻警觉地将双手都伸了出来,一手稳稳地端着碗,另一手则紧紧握着筷子,仿佛是在用行动告诉对方,她此刻并不想有太多的肢体接触。
父亲的话似乎在耳边响起,看似以轻松愉悦的语气说出来,但却像巨石一般压在孟然心里。虽然孟然在内心对父母的话都十分抗拒,但又觉得似圣旨,一旦挑战与反抗,他们将采取严厉的惩罚,孟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明明与父母之间没有建立起亲密关系,也或许正是因为没有建立起亲密关系,对父母的信任与依赖是十分微弱的,因为不信任所以对他们充满了恐惧。每次表现得不如他们的意,都将其归结于孟然的不孝顺、固执、没良心、白眼狼。所有的指责像天雷滚滚要劈向她的天灵盖绝望,像游泳时明明没有人按头却无法抬头的窒息,像噩梦时明明知道是噩梦身体却无法动弹的无力感,是绝望的、无助的、一辈子无法逃离的狰狞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