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的严寒,也没有雪的覆盖;南方的冬天,有着无尽生机的葱翠,绚烂的万紫千红;南方的冬天亦有那冻入骨髓的湿冷,也有烦闷潮湿的回南天。
接近年底了,又有冷空气来袭,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冷锋与暖锋交战后落下冰冷的血雨,那种湿冷仿佛能够穿透衣物,直达骨髓的湿冷,让人感到无处可逃,真的是“冻彻心扉”。
孕35周了,孟然也不想在这冷风冷雨中出去闲逛,只得待在这间八九十年代时期的房子。这房子仿佛承载着那个时代的记忆,每当她午睡醒来会恍惚觉得自已穿越回到了那个时代。然而,长时间待在静悄悄的房子里,确实容易让人感到阴郁。
雨下了一个上午,孟然坐在书桌前望着外面线条般的雨水,视线再往前是同小区的另一栋楼,只有六层楼高,斑驳的墙面,像沧桑的老人脸上的斑块,不忍直视。视线落在两栋楼之间的停车场,地面坑坑洼洼的,一汪汪的水坑映衬着绿意盎然的行道树和沧桑的楼房。目光扫至窗户边上的一棵杨桃树(四季都在开花结果的品种),正开着花,圆锥花序着生在枝干上,花枝和花蕾都是深红色,花瓣略向背面完全,颜色淡紫红色,边缘粉色,此刻的花序被雨水冲刷下显得娇嫩无比,杨桃树的羽状复叶湿漉漉的,映衬着娇嫩的杨桃花,即使生机勃勃也无法化去一个人的孤单。
孟然不由叹息,雨水什么时候能停呢,心都被浇冷了呢。
孟然来到这座城市也有八个年头了,但是可能她性格并不开朗,孤傲又带点孤僻与自卑。从小,她并不擅长如何与别人交心,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她都无法打开心扉,建立起真正的亲密关系。建立亲密关系的能力往往是从小培养的,早期的互动和体验塑造了我们对他人的信任、依赖和沟通方式,进而影响到我们与他人的亲密关系建立。
对于孟然来说,她从小就没有建立起与父母的亲密关系,她在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时总是束手无策。她缺乏安全感,难以信任他人,在表达情感和需求时感到困难。因此平时与她联系的人并不多,联系她的大多是因为学习或者工作。
此时休产假的她,更是感到孤独和无助。她无法像其他母亲那样与朋友们分享育儿的喜悦和烦恼,因为她没有这样的朋友。她将一切憋在心里,即使是在一起五年的杨鹏她也没办法完全敞开心扉,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份孤独和压抑。
虽然她和姐姐孟采常有联系,但两人之间的谈话大多围绕着父母固执好面子、弟弟抑郁退学等一些操心事,很少有轻松愉快的话题。
“久厌冬深雨,长吟屋漏诗。”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桌前划着手机,翻看学生时代写的小故事,想着年轻就是好,专注力强,思维活跃,脑洞大开,现在无论如何是凑不够800字了。
孟然坐在那儿静静地沉浸在自已的思绪中,直到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动了一下,这轻轻的一动像是提醒她,时间已经悄然流逝。她意识到自已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坐了一个小时,身体的僵硬和不适开始逐渐显现,特别是屁股和腰部,仿佛都在诉说着需要活动一下的渴望。
于是,孟然决定起身活动一下。她缓缓地站了起来,双手撑在腰侧,给自已一些支撑。她的双腿岔开得比常人要开一些,这是因为随着孕期的增加,她的腹部逐渐隆起,这样的姿势能够帮助她保持平衡,减少身体的压力。她一步一步地走到客厅,步伐虽然不疾不徐,她走到茶几前,为自已倒了一杯水。喝完一杯水之后,她再添了半杯,然后将其拿到房间,放在离书桌边缘的1/3处的书桌上。
当生活没有了往日的忙碌和充实,日子过得实在是混沌,尤其是在怀孕的后期,身体的不便和内心的期待交织在一起,让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喝完水之后,脑子无法理性地思考,她想要了解曾经的自已,于是她开始在书架上翻找她的笔记本。的孟然缓缓地走到书架边,一共有五排,最上面一排堆放着杂物。
接着,第二排是她和杨鹏的专业书,《植物学》、《植物生理学》、《植物病理学》等专业书,她毕业后的工作与本专业相关度很低,所以专业知识忘得也差不多了。
第三排是个人的毕业证书、荣誉证书、公务员备考教材、教师资格证备考教材等,所有的荣誉并不等于一个人就此能就业于自已理想中的单位,而不能从事自已理想的工作的时候所有的荣誉都将是一堆废纸。
第二排放着孟然的笔记本、各类文件夹、常看的文学作品,还有一本上了锁的她不大愿意触碰的日记本,记录着她曾经的愚蠢、贫穷、胆怯、无知、自大,任谁都没有办法直面自已的缺点,曾经她每写下的每一个字都记录着她的不堪不甘不解与愤恨。还有那段不齿的荒唐。
孟然将手抬起来,将那本日记本从书架下拿了下来,够过去七八年了,看看也无妨。
“只要看见你,就像看见了光,你让我心中所有微小的声音都在外部世界找到了确切的落点。”
“他爱我吗?”
“招惹了我之后火速撤离。”
“是不是我懦弱,给了你伤害我的勇气?”
手机里播放着莫文蔚的《他不爱我》
牵手的时候太冷清
拥抱的时候不够靠近
他不爱我
说话的时候不认真
沉默的时候又太用心
我知道他不爱我
他的眼神 说出他的心
我看透了他的心
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
他的回忆清除得不够干净
我看到了他的心
演的全是他和她的电影
他不爱我 尽管如此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
孟然的脸色铁青,嘴唇泛白,那到底是过不去的坎,吧嗒的眼泪掉落在日记本上。
她没有办法释怀,大二那年国庆节后的那些日子,如同刻在她心中的烙印,永远无法抹去。他的举动让她觉得自已像是一个被遗弃的玩偶,毫无价值,不值得被爱。每当回忆起那些日子,孟然的心就像被针尖刺中一般疼痛。